“听说你考上了燕京，是准备要走了吗？”
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张一清点了点头，无奈道：“我得提前去赚点学费，道观清贫，我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又到哪云游去了。”
杨若澜目光清亮，仿佛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以及属于少年人近乎固执的骄傲。
“钱不够，我可以借你。”
张一清迎着杨若澜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奶茶杯壁，仿佛那能汲取一点力量，“我不能要你的钱，若澜。”
杨若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窗外的阳光透过有些污渍的玻璃，在她月白的衣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知道杨家不缺这点。”
张一清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断。
“但这是我自己的路。外面天地广阔，总会有法子。打工、家教、或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张硬质的录取通知书，仿佛那是他最大的底气。
“总会有我能做的事。现在拿你的钱，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小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王婶偶尔嗑瓜子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杨若澜的目光落在张一清脸上，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不解，似乎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了然。
她太了解眼前这个被她从小揍到大的少年了，了解他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属于他的清傲和自尊。
坳里同龄一辈，被她收拾过一两次的，都会害怕不敢再招惹她。
只有眼前这个犟种，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的向她发起挑战，然后毫无例外的被揍到鼻青脸肿，但养好了伤又会蹦哒出来。
良久，她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小口。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她微凉的指尖。
“随你。”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听不出喜怒。
“京城不比坳里。龙蛇混杂，花钱的地方多。”
她抬眼，直射张一清眼底，“记住，真到了山穷水尽，别死撑。”
这话语平淡，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却让张一清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了一下。
他知道，这已是杨若澜能给出的、最接近“关心”的承诺。一股暖流，奇异地压下了心里的彷徨。
“嗯。”他重重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笑容。
“放心。等我站稳脚跟，下次回来，请你喝更好……呃……更贵的！”
他瞄了一眼价目表，后半句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杨若澜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窘迫和豪气的表情，清冷的唇角似乎向上弯了极其细微的一个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站起身，月白的练功服随着动作垂顺下来，不带一丝褶皱。
“走了。”她拿起那杯还剩大半的奶茶。
“练功时间到了。”
她转身，步履依旧轻盈无声，只留下一阵清冽的山风气息。
走到门口，风铃再次叮咚。
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张一清，一路顺风。”
风铃声落，那抹月白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明晃晃的阳光里。
张一清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杯依旧冰凉的奶茶。
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肉痛，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也更坚定的情绪取代了。
他对着吸管，狠狠啜了口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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