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清转身，谷曼施正站在沙发旁，手里捧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她已换下白日那套严谨的职业装，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高领毛衣，栗棕色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金丝眼镜搁在茶几上，少了些精英气场，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还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张一清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指尖不经意相触，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茶汤澄澈，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
“这是？”
“伯爵茶，加了一勺蜂蜜。”
谷曼施在他身旁的窗台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看你晚饭时几乎没动红茶，猜你不习惯英式的浓涩。”
张一清有些讶异她观察的细致，轻啜一口，恰到好处的甜润在舌尖化开。
两人面对面相视片刻，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
张一清不由咳嗽了声，转头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火。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细密的纹路，将城市的灯光折射成破碎的星辰。
“在想明天强攻的事？”谷曼施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柔软许多。
张一清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我在想，如果七星灯真的在蒙塔古手里，他会把它藏在庄园的哪个位置。”
他顿了顿，“地下室？密室？又或者……某个展示柜里当战利品炫耀？”
谷曼施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真的必须冒险吗？”
见张一清转头看她，她抿了抿唇，职业化的外壳裂开一道缝隙，“上一个去鸦语庄园打探的私家侦探，被发现漂浮在泰晤士河口，尸体布满可怖的伤口。”
茶杯在张一清手中微微一颤。
谷曼施忽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微凉却柔软：“答应我，要活着回来！我不想看你们埋骨异乡。”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清晰。
张一清低头看她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华丽的甲油，只有健康的淡粉色。
张一清轻轻一叹：“我知道风险。但看到周小姐的样子……”
他想起少女眉心那缕灰败的死气，“有些事，值得冒险。”
谷曼施没有抽回手。
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在周家这些年，乐怡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
一滴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滑落，“她以前总爱缠着我，把我当成可以信任的大姐姐……”
张一清第一次见到，这位精英女性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犹豫片刻，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她颊边的湿润。
谷曼施微微一怔，却没有躲开，只是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
“我们会找到灯的。”张一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谷曼施忽然笑了，那笑容褪去了所有职业化的精致，带着些许疲惫的真实：“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我可是收了周董薪水的助理。”
她站起身，收回了那纤长白皙的玉手，“早点休息。”
她走向卧室门口，忽然停步回头。
暖黄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对了，你握茶杯的时候总喜欢摩挲杯沿。”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里，会沾到蜂蜜。”
门轻轻合上。
张一清愣了片刻，抬手抹去唇边并不存在的甜渍，忽然觉得伦敦阴冷的雨夜，似乎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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