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不再是颁奖礼后台强忍厌恶的隐忍，也不再是医院角落无助的惊惶。而是一种居高临下、带着冰碴的审视，如同女王在俯视脚边试图摇尾乞怜的鬣狗。
她的身体甚至没有刻意躲避，只是微微侧身，让那只意图不轨的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
“庞总。”胡菲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带着一种疏离到近乎漠然的客气。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您太客气了。港岛人才济济，我可不敢当什么‘星’。至于亚视的舞台……”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庞德海僵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记得，上次您提过的《倾城之恋》？好像……还没定角？庞总记性似乎不太好？”
话语如同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刺穿了庞德海虚伪的热情。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漆。伸出的手讪讪地收回，指尖不自然地捻着酒杯柄。
他当然记得自己上次那赤裸裸的暗示，和胡菲儿当时的疏离拒绝。此刻被对方当着张一清，和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点破，简直像被当众抽了一记耳光。
“呃……呵呵，胡小姐说笑了，说笑了！”
庞德海干笑两声，额头隐隐渗出细汗，试图用笑声掩饰尴尬。
“好角色嘛，自然是要精挑细选，胡小姐这样的明珠，肯定是要配最好的剧本，最好的导演！我们亚视的大门，永远向胡小姐敞开，条件嘛，都好商量！都好商量！”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条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胡菲儿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一清。
张一清只是淡淡地看了庞德海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刻意的威慑，却让庞德海感觉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仿佛看到了，将军澳工业区那晚冲天而起的火光，听到了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闻到了硝烟和……血腥味。
那是一种真正经历过生死、掌握着常人无法想象力量的存在，所自然散发的气场。
庞德海后面那些“条件好商量”的废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胡菲儿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
她甚至懒得再与庞德海虚与委蛇，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微微侧头，对着张一清，声音瞬间变得柔和悦耳，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一清，周小姐好像在那边示意我们过去？宋先生也在。”
“嗯。”张一清微微颔首，手臂自然地带着胡菲儿转向另一边，仿佛眼前这个汗流浃背的亚视主席，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两人相携离去，背影挺拔而优雅，将满脸涨红、端着酒杯僵在原地的庞德海，彻底晾在了璀璨的灯光下。
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和低低的议论声，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精心准备的讨好，在对方绝对的实力，和毫不掩饰的不屑面前，彻底沦为了一个荒诞的笑话。
庞德海看着那对璧人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谄媚褪去，只剩下被当众羞辱后的阴沉。
但他知道，这条他曾经试图染指甚至威逼利诱的“美人鱼”，如今已跃入了一片，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深海，身边盘踞着一条真正的潜龙。
而他那点所谓的权势和手段，在这条潜龙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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