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光未亮,紫禁城却已经醒了。
醒在一片死寂里。
幸存的文武百官,官袍浆洗得再干净,也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仓皇。
他们从各自府邸出来,踏着黎明前的霜露,走向那座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的皇城。
沿途的景象,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午门之上,那个被炮火轰出的巨大豁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嘲笑着昨日的狼狈。
城墙根下,大片大片的血迹被连夜冲刷,却依然有暗红色的印子,顽固地渗进了青石板的缝隙,散发着洗不掉的腥甜。
偶尔有断裂的兵器,烧焦的旗幡,被宫人匆匆扫进角落,来不及清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凝固的鲜血上。
太和殿的丹陛之下,百官按照品级站定,却无人交头接耳,无人整理仪容。
所有人,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惊惧地打量着彼此。
每个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恐惧。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火中行走,徒手接弹,百米之跃,拳碎人墙,隔空抹除……
那已经不是人力,那是神,或者魔。
当钟磬之声响起,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血腥气与龙涎香的诡异味道扑面而来。
百官鱼贯而入,膝盖一软,黑压压地跪伏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气若游丝,透着一股大祸临头的心虚。
没有人敢抬头。
他们只能看到明黄色的袍角,从视野的尽头,缓缓走上丹陛,然后,落座。
龙椅之上,朱由检面无表情。
大殿之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朱由检的左手食指,搭在龙椅的扶手上,以一种无人能懂的,奇特的韵律,轻轻地敲击着。
“嗒、嗒嗒、嗒。”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一下,一下,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时间,在这种压抑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内阁首辅,魏藻德。
他白发散乱,官袍上还沾着昨日逃亡时留下的泥渍。
他以头抢地,用一种哭到嘶哑,近乎泣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陛下!臣……罪该万死!”
“京师遭此大劫,城池残破,百业凋敝,通惠河上,饿殍遍地,已有……已有易子而食之惨事发生!”
他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宽大的官袍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而起伏。
他的表演功底极深,每一个字都饱含悲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
殿中不少官员,被他这番话勾起了兔死狐悲之情,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魏藻德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拔高了八度,透着一股悲壮。
“然,国事维艰,非一人之过。此乃天降示警,告诫君父啊!”
来了。
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心中猛地一跳。
只听魏藻德继续泣声道:“为安抚天心,收拾民意,臣恳请陛下,效仿尧舜先祖,下罪己诏!告罪于天下!”
“如此,或可换得上苍垂怜,使我大明,重获生机!”
话音落下,大殿内连啜泣声都停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龙椅之上的裁决。
这是一次极其高明的试探。
罪己诏,是悬在皇帝头上的一把道德枷锁。
一旦下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有过,等于向天下士人低头。
这代表着,皇帝依旧在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礼法与祖制的框架之内行事。
只要他还在这个框架里,那他昨日展现出的非人力量,就依然有被规劝和引导的可能。
他们这些文官,就依然有存在的价值和博弈的空间。
可如果他……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地面,耳朵却竖到了极限。
龙椅上,那奇特的敲击声停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罪己诏。”
“经计算,该行为对稳定社会秩序贡献率:百分之零点零三。”
“结论:低效行为。”
“驳回。”
魏藻德脸上的悲怆,瞬间凝固了。
他跪在那里,张着嘴,眼中的泪水还挂在脸上,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干的泥塑。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不同。
现在的死寂,是三观崩塌后的茫然,是面对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未知时的绝望。
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比史书上任何一个暴君,都更可怕!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逻辑是什么!
你所有的经验,所有的权谋,所有的为君之道,在他面前,都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笑话!
魏藻德的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顺着他脸上的沟壑,和泪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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