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陆府却灯火通明,与前几日的沉寂判若两地。宴设在外院的正厅,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男子觥筹交错的谈笑,热闹非凡。而这热闹,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沈清弦所在的偏僻小院隔绝在外,更显冷清。
周妈妈已被派去宴席外围帮忙,屋内只剩下沈清弦一人。她没有点灯,独自坐在窗边的黑暗里,如同蛰伏的猎手,所有的感官却早已穿透夜色,投向了那喧嚣的中心。
掌心那折叠成方块的“绣样”图纸,已被她的体温焐热,边缘甚至因反复摩挲而略显毛糙。成败,在此一举。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她估算着宴席的进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气氛最酣,人也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
就在她以为周妈妈或许找不到机会时,窗外传来了极轻微的三声叩响——这是她与周妈妈约定的信号!
沈清弦心脏猛地一缩,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
周妈妈气喘吁吁地闪了进来,脸上混合着兴奋与后怕,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机会来了!爷陪着萧王爷离席更衣,正要经过西边那条通往净房的回廊!那里灯光暗,人也少!老奴……老奴已经把您给的那张纸,照您的吩咐,塞进了回廊转角处那盆半死不活的罗汉松盆景的土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角!”
西边回廊!盆景!
沈清弦脑中迅速勾勒出那条路径的景象。那里确实僻静,灯光昏暗,那盆罗汉松因位置不佳,少人打理,枝叶枯黄,毫不起眼。将图纸塞入土中只露一角,既不易被寻常仆役发现清理,又能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被有心人(或者说,她期望中的那个人)留意到。
“做得很好,妈妈。”沈清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可被人瞧见?”
“没有没有!”周妈妈连连摆手,“老奴借口去库房取醒酒石,绕的路,塞纸的时候左右都瞧过了,绝对没人!”
沈清弦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以及……萧执的洞察力了。
她重新坐回黑暗之中,屏息凝神,仿佛能透过重重屋宇,看到那条昏暗的回廊。
外院,西侧回廊。
陆明轩陪着萧执缓步而行。宴席上的酒意微醺,被夜风一吹,散去了些许。陆明轩正借此机会,说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试图拉近与这位权势煊赫的王爷的关系。
萧执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在廊下摇曳的灯笼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只一双眸子湛然有神,偶尔掠过周遭景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
行至回廊转角,那盆枝叶稀疏、在昏暗中更显颓败的罗汉松盆景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陆明轩并未留意,径直走过。
萧执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掠过那盆盆景,在触及土壤中那一点与周遭枯枝败叶格格不入的、突兀的白色小角时,微微停留了一瞬。
那是什么?一张纸?
若是寻常杂物,他自然不会理会。但在此刻,在陆府,在这微妙的时间点,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蕴含着某种信息。这是他多年身处权力旋涡养成的本能。
他的停顿极其短暂,甚至连与他并肩而行的陆明轩都未曾察觉。他神色如常地继续前行,与陆明轩谈论着边关风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他们走过盆景数步之后,萧执仿佛不经意间衣袖拂过腰间,一枚龙眼大小、看似装饰用的温润白玉佩“恰好”从绦带上脱落,“滴溜溜”地滚向了盆景的方向,在距离那张露出土面的纸角仅半尺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哎呀,瞧本王这疏忽。”萧执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
陆明轩连忙回头:“王爷,可是掉了什么东西?下官帮您……”
“不必劳烦陆修撰,”萧执微微一笑,已然亲自弯腰,动作自然地拾起了那枚玉佩。在起身的刹那,他的指尖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一掠,仿佛只是为了撑地借力,却极其精准迅捷地将那张露出一角的纸张,连同指尖沾染的些许泥土,一同攥入了掌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着痕迹。
他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对陆明轩笑道:“一块玩物罢了,无妨,我们走吧。”
陆明轩不疑有他,连忙引路。
萧执面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与陆明轩谈笑风生,袖中的手指却悄然收拢,感受着那张粗纸带来的微妙触感。他的心跳,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加快了几分。
他有种预感,这张看似无意间得到的纸,或许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者麻烦。
小院内,沈清弦依旧在黑暗中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的喧嚣声渐渐平息,宾客似乎开始散去。周妈妈也回来了,带回了宴席结束的消息。
“姑娘,萧王爷已经离府了。”周妈妈回禀道,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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