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的日子在表面的沉寂中缓慢流淌。沈清弦谨守着“病人”的本分,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卧在床上,或是靠在窗边发呆,眼神空洞,配合着汤药,将那份惊惧过后的虚弱与麻木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妈妈每日会设法过来一趟,借着送些干净衣物或吃食的由头,陪她说会儿话,眼神里的担忧未曾褪去,却也因她“日渐平静”而稍感安慰。沈清弦从周妈妈口中,得知王夫人虽未再直接发难,却以她需要“静养”为由,驳回了周妈妈想调回她身边伺候的请求,只允许每日短暂探视。府中下人见风使舵,对西院偏房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日清晨,送早膳的换成了一个眉眼伶俐、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不同于前几日的冷漠,她放下食盒后,竟对着沈清弦福了一福,低声道:“奴婢春桃,给沈姨娘请安。李妈妈吩咐了,日后由奴婢负责给您送饭食汤药。”
沈清弦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春桃?她记得这丫鬟,前世似乎是王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心思活络,最是会看人下菜碟。如今被派来伺候她这个“失势”的典妾,恐怕并非美差,而是王夫人或李妈妈安插过来的耳目。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木然的神情,只微微颔首,声音细弱:“有劳了。”
春桃手脚麻利地将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摆在桌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清弦露在袖外的手腕,那淤痕虽已淡化,仍清晰可见。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似是怜悯,又似是戒备。
“姨娘慢用。”春桃说完,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又道:“姨娘气色似乎比前两日好些了。老夫人前儿还问起呢,说库房里还有两支上好的老参,若是姨娘需要,可以……”
话未说完,便被门外一个粗嘎的嗓音打断:“春桃!磨蹭什么?送完饭赶紧出来,李妈妈还有事吩咐!”
是那个值夜的婆子。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应了声“这就来”,又飞快地看了沈清弦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未尽的意味,匆匆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落锁。
沈清弦慢慢坐起身,看着桌上那清可见底的米粥和几根黑乎乎的咸菜,眼神微凝。春桃未说完的话,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老夫人确实在关注她的情况,甚至表示了可以提供药材;二是王夫人那边盯得很紧,连丫鬟多说一句话都不允许。
这微妙的平衡,让她嗅到了机会。
她并未动那粥菜,只是慢慢喝着周妈妈偷偷带来的温水。哑婆的药剂正在悄然改变她的气血,表面的虚弱下,体力正在一丝丝恢复。她需要食物,但更需要谨慎。
午后,春桃送来汤药。这一次,她动作更快,放下药碗便要走。
“春桃姑娘。”沈清弦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春桃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
沈清弦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自己手腕淡淡的淤痕上,语气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替我……多谢老夫人挂念。只是我这般模样,实在不配用那般金贵之物,没得……折煞了。”
她抬起头,看向春桃,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空洞,反而是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沉静的了然:“也辛苦你了,日日往这晦气地方跑。”
春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捏着衣角,低声道:“姨娘言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本分……”沈清弦轻轻重复了一句,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苦涩的弧度,“是啊,在这府里,守好本分,才能活得长久。”她意有所指,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春桃略显不安的脸。
春桃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这病弱的沈姨娘话里有话,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她不敢再多言,匆匆行了一礼:“姨娘快趁热喝药吧,奴婢告退。”
接下来的两日,春桃送饭送药时,沉默了许多,但眼神里的探究却多了几分。沈清弦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时,轻轻哼唱几句不成调的、带着江南水乡韵味的摇篮曲,声音低婉,带着浓浓的思乡之情。
第三日,春桃送来晚膳时,食盒里除了照例的清粥小菜,竟多了一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肉包子。
沈清弦微微一怔。
春桃飞快地低声道:“厨房今日给各院加菜,多……多了一个,奴婢想着姨娘身子虚,需得补补……”她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有些发红,不敢看沈清弦的眼睛。
沈清弦静静地看着那个肉包子,又看了看春桃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中了然。这并非厨房多出来的,恐怕是春桃自己偷偷弄来的。是出于一丝未泯的同情?还是因为自己那几句“点拨”和刻意流露的乡音,让她产生了某种联想或触动?
她没有点破,只是轻声道:“多谢你费心。”
春桃如蒙大赦,连忙摆手:“不、不费心!姨娘快用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磨蹭着收拾了一下原本就很干净的桌面,似乎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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