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小苑坐落在陆府西院最僻静的一角,名副其实地傍着一池残荷。虽名“小苑”,实则只是三间打通了的抱厦,以一道曲折的九曲回廊与主院相连,夏日里应是纳凉赏荷的好去处,如今深秋,只余下满池枯梗败叶,在萧瑟的秋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平添几分凄清。
比起那间阴暗的偏房,此处已是天上地下。屋内陈设简单却洁净,一应家具虽不新,却是上好的榆木,窗明几净,推开支摘窗,便能将大半荷塘景色收入眼底。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与枯叶腐烂的淡淡气味,却比偏房的霉味好上许多。
周妈妈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里外忙碌着收拾,嘴里不住念叨:“好了好了,姑娘总算能有个像样的地方住了,老夫人还是心善的……”
沈清弦却无多少喜色,她站在窗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位置僻静,有利有弊。利在不易受人打扰,便于她暗中行事;弊在若真出了什么事,求救也难。这九曲回廊,是通路,亦可能是绝路。
李妈妈亲自带了两个小丫鬟过来,一个名唤小鹊,约莫十三四岁,圆脸大眼,看着还算伶俐;另一个名唤小鸠,年纪稍长一两岁,瘦削沉默,低眉顺眼,存在感极低。
“这是老夫人拨来伺候你的。”李妈妈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小鹊负责屋内洒扫、传递东西,小鸠做些粗重活计,看守院门。你好生将养,无事莫要四处走动,免得冲撞了主子。”话语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沈清弦温顺应下:“奴婢晓得,谢老夫人、夫人和李妈妈安排。”
李妈妈走后,小鹊倒是活泼,手脚勤快地帮着周妈妈归置物品,嘴里还甜甜地叫着“姨娘”,眼神里充满了对新主子的好奇。而小鸠则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回廊上的落叶,动作机械,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
沈清弦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中已有初步判断。小鹊年纪小,心思浅,易打交道,也易被收买或利用。而小鸠……那份过分的沉默和刻板的动作,反而让她心生警惕。这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伪装?她是老夫人的人,还是王夫人甚或是其他什么人安插的眼线?
她不动声色,只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对新环境的些许不安,吩咐小鹊去厨房领些热水,又让小鸠不必急着清扫回廊,先整理一下小苑角落那间堆放杂物的耳房。
支开两人后,她与周妈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妈妈,这两日辛苦你,借着采买或与旧相识聊天的机会,打听一下这小鹊和小鸠的来历,尤其是小鸠。”沈清弦低声道。
“姑娘放心,老奴明白。”周妈妈点头,又忧虑地看了看窗外,“这地方虽好,却也孤零零的,老奴怕……”
“无妨,”沈清弦打断她,目光掠过那池枯荷,“孤静有孤静的好处。妈妈,我们如今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下一步,需得尽快弄清府内眼下的情形,尤其是……朝堂上可有与三皇子、永嘉侯府相关的风声。”
她搬来水榭小苑,行动虽仍受限,但比起偏房已是天壤之别。至少,周妈妈出入更为方便,与外界的联系也多了一丝可能。
安顿下来的第一夜,沈清弦睡得并不踏实。陌生的环境,潜在的监视,以及对未来的筹谋,让她在黑暗中异常清醒。约莫子时前后,窗外回廊上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很慢,很稳,不像是小鹊那等年纪丫鬟的步子。
沈清弦悄然起身,隐在窗后阴影里向外望去。月色清冷,只见小鸠瘦削的身影,正提着一盏光线昏蒙的气死风灯,沿着回廊慢慢走着,不像巡逻,倒像是在……丈量或者熟悉路径?她的脚步在某些地方会微微停顿,目光似乎扫过廊柱的阴影和连接荷塘的石阶。
深更半夜,一个粗使丫鬟,不睡觉,却在熟悉地形?沈清弦的心缓缓沉下。这个小鸠,绝不简单。
翌日,周妈妈借着去大厨房取份例食材的机会,打探消息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姑娘,打听到了些。”周妈妈压低声音,“小鹊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之前是在花园做粗活的,性子活泼,没什么心眼。那个小鸠……来历有些模糊,听说是几年前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沉默寡言,一直在各处做最下等的粗活,之前是在针线房外院扫地,因着手脚麻利、从不嚼舌根,这次才被李妈妈挑中派了过来。”
针线房外院……那地方看似不起眼,却是府中消息流传的重要节点之一。一个“从不嚼舌根”的人,被派来她这个风波中心的人物身边?
“还有,”周妈妈凑得更近,“老奴听大厨房采买的钱婆子嘀咕,说这两日京城里好像出了点事,城西一家叫‘雅馨集’的香料铺子,前夜不知怎的走了水,虽扑救及时,没烧起来,但据说铺子里乱了一阵子,还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雅馨集!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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