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沈清弦沉静如水却又暗流汹涌的面容。她指尖拂过那只内藏乾坤的玉如意,触感温润,内里却包裹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焰。毁不得,留不得,那便唯有……让其物归原主,或者说,让这恶毒的陷阱,在布置者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反噬其身。
一个清晰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将那只被动过手脚的玉如意,与另一只完好的一同放回紫檀木架,位置、朝向皆与之前无异。随即,她唤来韩管事,低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韩叔,从即刻起,静室加派绝对可靠的人手,日夜轮守,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对玉如意,尤其是……承恩公府或与之有牵连之人派来的任何访客,无论以何种理由,皆婉拒于外。”
她必须确保这对玉如意在她实施计划前,安然无恙,不被任何人,尤其是王允之的人,提前“引爆”。
“老奴明白!”韩管事神色凛然,立刻下去安排。
随后,沈清弦回到书房,再次召来了宋怀瑾。她并未透露玉如意的具体问题,只以防范王允之进一步暗算为由,下达了几条指令:
“怀瑾,你立刻去做几件事。第一,以玲珑阁需要加强防火为由,秘密采购一批性能极佳的‘海夕’(注:古代一种防火涂料),并寻几名泥瓦匠,我要将库房与几处重要房间的墙壁重新处理。采购与雇佣,皆通过不同、且与玲珑阁明面上无关的渠道进行,过程要隐秘。”
宋怀瑾虽有些疑惑为何突然如此大动干戈,但见沈清弦神色凝重,心知必有深意,毫不迟疑地应下:“是。”
“第二,”沈清弦继续道,“让‘风闻组’的人,近期格外留意承恩公府的动静,尤其是王允之本人及其身边心腹的动向,有无异常交际,或与内务府、御史台等衙门过从甚密之处。”
“第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设法散出些风声,不必太刻意,只在某些特定的、与权贵之家采买相关的渠道里,隐约透露……太后赏赐的玉如意,我极为珍视,日日焚香供奉,甚至打算请高僧开光,以感念天恩。”
前两条是为了加强自身防御并监控对手,而这第三条,则是计划的关键一步——示弱与麻痹。她要让王允之知道,这对玉如意被她小心翼翼地供奉着,他布下的陷阱安然无恙,并且,她对此毫无察觉,甚至心怀感激。这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他的戒心,让他安心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宋怀瑾将三条指令牢牢记下,虽不解全貌,却已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心动魄,郑重道:“东家放心,我必办妥。”
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重归寂静。沈清弦独坐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却并非写信,而是开始勾勒一幅简图——一幅玲珑阁总号及其周边街巷的布局草图。她的目光在几处关键位置停留,尤其是库房、静室以及可能的撤离路线上。
她在赌,赌王允之不会仅仅满足于玉如意这一招。灰鹞提及的“血蛇帮”,才是更直接、更致命的威胁。防火涂料与泥瓦匠,是为了应对可能的纵火;监控王允之的动向,是为了预判其行动;而加强静室守卫,既是为了保护“证据”,也是为了在对方若真派人潜入时,能有所防范,甚至……擒获一二活口。
她要营造一个外松内紧的局面。表面上,玲珑阁因太后赞誉而风光无限,主人沈清弦对潜在危机“懵然不知”,只顾着感恩戴德;暗地里,她却已张网以待,等着对手自己将把柄送上门来。
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这是她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反击。
处理完这些,她再次拿出了那枚云纹令牌。与“影”的合作已更进一步,江南寻玉佩的任务也需要着手。她提笔给海老板去信,在常规的商务沟通之外,以极其隐晦的措辞,提及希望他能留意江南富商圈子中,是否有喜好收藏古玉,尤其是样式奇特、玉质罕见者,称有位京中老友在寻此类物件,若有消息,可留意告知。她并未直接描述螭龙纹和秋水翠,以免过于明显,只留下了可供后续深入探查的引子。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蒙蒙亮。沈清弦毫无睡意,走到窗边,看着晨曦微光刺破黑暗,洒在庭院之中。新的一天开始,暗处的较量也已进入新的阶段。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充满了变数和风险。王允之并非蠢人,未必会完全按照她的预想行动。“血蛇帮”的亡命之徒更是不按常理出牌。而那对玉如意,就如同两颗必须时刻小心捧着的火炭,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但她也清楚,自己没有退路。退缩和隐忍,只会让对手更加肆无忌惮。唯有主动布局,险中求胜,才能在这杀机四伏的泥潭中,闯出一条生路。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目光越过玲珑阁的屋檐,望向那巍峨皇城的方向。那里有给予她荣光的太后,也有欲置她于死地的敌人。
棋局已布下,接下来,便是等待对手落子,以及……她自己,该如何在这看似被动的局面中,寻得那一线反败为胜的契机。她的眼神沉静而坚定,仿佛已穿透了眼前的迷雾,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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