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开光法事,定在了三日后的巳时正。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议论。有人赞沈清弦知恩感恩,心思虔诚;也有人嗤之以鼻,认为商贾终究脱不了炫耀与小题大做的本性;更有那等知晓些许内情、或嗅觉敏锐之人,隐隐觉得此事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这三日,沈清弦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阁务,大多时间都待在书房或静室,仿佛真在为法事潜心静修。唯有韩管事与宋怀瑾等核心几人知晓,暗地里的布置,紧锣密鼓,未有片刻停歇。
法事当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大觉寺山门前早已被清理出来,侍卫林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受邀前来观礼的,除了镇北侯夫人等几位与玲珑阁交好、或曾受其香的勋贵女眷,还有几位与文萃书院苏先生交好、对“九畹芳菲”颇为赞赏的清流文人,以及内务府循例派来记录仪式流程的一位员外郎。场面不算极大,却规格甚高,透着庄重与肃穆。
沈清弦身着那身月白宫缎衣裙,发髻简约,只簪着那支素银点翠簪,脂粉未施,却自有一股清雅沉静的气度。她亲自捧着那盛放玉如意的紫檀提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上大雄宝殿前的汉白玉台阶,步履从容,神色恭谨。
王允之并未亲自前来,但沈清弦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正聚焦在她和她手中的提盒上。承恩公府定然派了人混在人群中,或者,就藏在那些观礼的宾客之内。
大殿内,檀香袅袅,梵唱低沉。大觉寺住持方丈身披金线袈裟,手持拂尘,率领八位高僧,已然就位。仪式依序进行,唱诵经文,洒净祈福,庄严肃穆。
沈清弦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垂眸静听,仿佛全然沉浸在这神圣的氛围之中。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指尖微微蜷缩,心脏在胸腔中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计算着每一个环节的时间。
终于,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请出玉如意,由方丈亲手为其加持开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只紫檀提盒上。沈清弦深吸一口气,在两名小沙弥的协助下,缓缓打开盒盖,明黄软缎之上,那对玉如意静静躺着,光华内蕴。
她亲手将两只玉如意请出,高举过眉,一步步走向宝殿中央的法坛,准备将其奉至方丈面前。
一步,两步……她的步伐稳定,神情虔诚。
就在她即将踏上法坛最后一级台阶,距离方丈仅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只听“啪”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在寂静大殿中清晰可闻的脆响!声音来源,赫然是沈清弦手中那只被动过手脚的玉如意!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玉如意灵芝头与柄身连接处,那道被严师傅检出、几乎天衣无缝的粘合缝隙,竟骤然裂开!一小撮细密的、带着诡异暗红色的粉末,从中簌簌洒落,飘散在法坛前洁净的青砖地面上!
“啊——!”
殿内顿时响起数道压抑的惊呼!观礼的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那几位文人也面露惊疑!内务府的员外郎更是猛地站起身,脸色剧变!
玉如意……在开光法事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自行碎裂,还洒出了不明红色粉末?!
这是何等不祥之兆!简直是对太后、对佛法的大不敬!
一瞬间,所有怀疑、震惊、恐惧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依旧捧着半截玉如意、僵立在原地的沈清弦!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沈清弦脸上并无半分惊慌失措,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中断裂的玉如意和地上的红粉,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并非恐惧,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与悲愤!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并非向着佛像,而是转向那位内务府员外郎和诸位观礼宾客的方向,声音带着颤抖,却字字清晰:
“大人!诸位夫人、先生明鉴!”她举起手中那半截玉如意,泪珠滚落,“太后娘娘恩赏之物,民女奉若神明,日夜焚香,不敢有丝毫怠慢!今日更是诚心祈求佛祖加持,以报天恩!怎会……怎会发生如此之事?!”她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红粉,声音悲切,“此物……此物绝非民女所能置入!民女纵有泼天之胆,又岂敢在太后赏赐、佛祖眼前行此大逆不道、自毁长城之事?!这分明是……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欲借法事之机,陷民女于万劫不复之地,更是亵渎太后天恩啊!”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逻辑清晰,瞬间将众人的思绪从“玉如意不祥”引向了“有人陷害”的方向!是啊,沈清弦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自己精心准备的开光法事上,让自己进献的寿礼出问题?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提前在玉如意上做了手脚,算准了在法事时发作!
那内务府员外郎脸色铁青,此事发生在眼前,他难辞其咎,必须立刻处理。他厉声喝道:“封锁大殿!所有人不得离开!立刻查验地上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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