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井陉口,夜风卷着山间的寒气呼啸而过,如饿狼般啃咬着营寨的木栅,刮得营中旌旗“猎猎”作响,朱红的旗面在风中翻卷,旗竿被吹得微微晃动,在地面投下斑驳交错的影子。亥时三刻,帅帐内烛火通明,三盏青铜烛台燃着粗壮的牛油烛,火焰跳跃间将帐壁上的军阵图映照得忽明忽暗。韩信身着粗布便服,腰间仅束着一根牛皮腰带,正俯身对着沙盘推演战术,指尖捏着的小木人在代表山川的沙盘凸起处反复移动,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得仿佛已将战场全貌尽收眼底。
帐帘被寒风掀起一角,带着股寒气的风卷着几片枯叶闯入,骑将傅宽掀帘而入,甲叶碰撞发出“叮铃”轻响,他下意识地顿步拢了拢帐帘,生怕惊扰主帅。韩信闻声抬首,眼中的思索瞬间收尽,抬手示意他近前,随即从案几旁拿起一捆用红绸包裹的物件——解开绸布,两千面朱砂绣“汉”字的赤旗赫然显露,旗面用上等蜀地红绸缝制,质地坚韧,“汉”字以粗麻线掺着铜丝绣得遒劲有力,笔画间透着股杀伐之气,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光泽。“傅将军,你率两千轻骑,取西山那条仅容一人一马通行的秘径。”韩信手指沙盘西侧一处细如发丝的标记,语气严肃得不容置疑,“那径道多碎石荆棘,夜间更有山涧拦路,务必在丑时三刻前抵达赵军大营后方的抱犊山隐蔽,不得惊动任何岗哨。”
他俯身将沙盘上代表赵营的旗帜拨正,那面小小的“陈”字旗在中央位置格外醒目:“赵军大营中央有杆高三丈的‘陈’字大旗,旗杆嵌着七颗铜钉,乃陈余的号令旗。待我军主力与赵军接战,诱其倾巢追击后,你便率军冲入空营,先砍倒那杆‘陈’字旗,再将这两千面汉旗遍插营中——帅帐、粮营、马厩、辕门,但凡显眼处都要插上,越密集越好,要让赵军回头便见满营赤旗,误以为后路已断!”傅宽双手接过旗束,红绸触感温热,旗面的朱砂气息混杂着皮革味钻入鼻腔,他单膝跪地,甲胄砸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末将遵命!若误了时辰或未能夺营,愿提头来见!”说罢起身,将旗束捆在马鞍侧的皮袋中,转身离去。帐外很快响起轻骑出发的细微声响——马蹄皆裹着三层厚厚的麻布,在石板路上只留下“沙沙”的细碎响动,两千骑士如一群衔枚疾走的夜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中。
韩信登上帅帐旁的了望高台,高台由十根粗壮的楠木搭建,高达四丈,凭栏远眺,赵军大营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营中灯火连绵十余里,如一条蛰伏在山谷中的火龙,又似一头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辕门处的火把排成两列,将哨兵的影子拉得丈余长,偶尔传来的更鼓声“咚——咚——”作响,在山谷中荡开层层回音,与山间隐约的狼嚎交织在一起,透着股肃杀之气。他回身看向台下的汉军大营,三万大军已在营前空地上集结完毕,火把如繁星般散落,照亮了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半数士卒是新收的魏、代降卒,他们虽盔明甲亮,兵器也磨得锋利,却难掩眉宇间的怯色——不少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戈矛,指节泛白,眼神中满是不安,时不时偷瞄着营外黑漆漆的山路。
韩信走下高台,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吱呀”轻响,他穿过队列,脚步声沉稳有力,每经过一名士卒,便会多停留半刻。走到一名年轻的魏地降卒面前时,见他双手发抖,戈矛险些脱手,韩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甲胄的冰凉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却让那士卒莫名安定了几分。“将士们!”韩信站在队列中央的土台上,声音洪亮如钟,借着火把的光芒,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今夜我们渡过绵蔓水,明日便与赵军决战!赵军虽有二十万,却多是乌合之众,陈余刚愎自用,不足为惧!”他抬手指向东方,那里是荥阳的方向,“此战若胜,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家中老母妻儿皆能得朝廷供养;若败,我们便葬于这绵蔓水中,连尸骨都回不了故乡!”
话音刚落,一名老兵高声喊道:“愿随将军死战!”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虽仍有惧色,却也被激起了几分血性,呐喊声震得火把火焰微微晃动。韩信点头,挥手示意伙夫上菜,大锅里的羊肉汤早已炖得翻滚,浓郁的肉香混杂着葱花味飘散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士卒们捧着粗陶碗,大口嚼着掺了肉干的麦饼,麦饼带着炭火的焦香,肉干则咸香入味,再灌上一口温热的米酒,暖意从喉咙滑入腹中,寒意渐消。但不少人心中的疑惑并未散去——绵蔓水水流湍急,深浅不一,岸边多是光滑的鹅卵石,背后又是陡峭山壁,此去便是绝地,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谁都想不通这位年轻的主帅为何要犯这兵家大忌。
三更时分,月上中天,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绵蔓水上,泛起粼粼波光。汉军主力借着月色,在岸边有序登乘百余艘竹筏——竹筏由碗口粗的楠木捆扎而成,缝隙处塞着麻布与桐油灰,防水性极佳,每艘可载三十人,船舷两侧绑着粗麻绳制成的扶手。划桨的士卒皆是从九江郡招募的老兵,熟悉水性,他们咬着牙,双臂青筋暴起,奋力划动着沉重的木桨,竹筏在湍急的水流中左右晃动,冰冷的河水溅在身上,冻得人瑟瑟发抖,却无一人敢出声,唯有竹筏碰撞的“轻响”与水流“哗哗”的声响在夜色中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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