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回终的身影消失在总监办公室的门后，策划部办公区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细微的键盘声、交谈声再次响起，但那份因她经过而产生的短暂凝滞感，却留在了曲松十的心里。
她竟然和路回终，这位公司里传说级的人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个认知让曲松十感到一阵不真实的眩晕。
昨晚的尴尬，清晨的疏离，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全新的、更具压迫感的色彩。
那不是普通的室友，那是能决定很多员工（或许未来也包括她）职业生死的“路总”。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呢？”旁边工位的王彦超敲了敲她的隔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资料都看完了？公司花钱请我们来不是发呆的。”
曲松十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转过头应道：“不好意思，王老师，我马上看。”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项目资料上。
这些都是“七划”过往成功项目的内部文档，从最初的立项报告、市场分析到详细的设计方案，内容详实，对她而言是极好的学习材料。
她很快沉浸进去，用在校时啃代码的劲头，逐字逐句地研读，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重点和疑问。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
午休时，她跟着几个同期的实习生一起去食堂。
公司的食堂宽敞明亮，菜品种类丰富，但她有些食不知味，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扫向高管用餐区，虽然那里空无一人。
“看什么呢？”一个叫李薇的实习生好奇地问。
“没什么。”曲松十迅速收回目光，笑了笑，“就是觉得食堂好大。”
下午，王彦超丢给她一个简单的任务，让她根据现有的设计规范，整理一份用户界面元素的标准化文档。
任务不难，但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曲松十没有抱怨，认真地开始整理。
临近下班时，王彦超过来检查她的进度，随手翻了翻她整理好的部分，挑剔地指出了几个格式上的小问题，然后状似随意地说：“年轻人，脑子要活络点。光会埋头苦干不行，要懂得看风向。咱们部门，有些资源该争取的要争取，明白吗？”
这话有些含糊，但曲松十大概能听懂其中的暗示。
她点点头，没有接话，只是说：“谢谢王老师指点，格式我马上改。”
王彦超对她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但也没再多说，背着手走了。
下班时间到，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
曲松十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又将工位收拾整齐，才背上包起身。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市场经营部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她独自乘坐地铁回到公寓。
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寂静，和早上离开时一样。
路回终显然还没回来。
一种莫名的、微小的失落感掠过心头，随即被她甩开。
她在期待什么？难道指望路回终会像普通室友一样，和她一起吃饭看电视吗？
曲松十打开灯，换上家居服，决定用运动驱散这奇怪的情绪。
她在客厅的空地上做了几组核心训练，又对着视频跳了半小时有氧操，直到身上微微出汗，才感觉舒畅了些。
冲过澡，她看着空荡荡的厨房，犹豫了一下。
虽然路回终明确拒绝了共进早餐的邀请，但……作为室友，做一些基本的表示，应该是合理的吧？
至少，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路回终的几瓶高端饮用水和护肤品，以及她早上买来的食材。
她拿出面条、鸡蛋和几棵小青菜，动作麻利地烧水、煎蛋、烫青菜。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汤面就做好了。
她将面端到餐桌上，用另一个盘子扣住保温。
想了想，她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上：“做了夜宵，饿了可以吃。——曲松十” 然后将便签贴在盘子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项目资料。
直到晚上十一点，门外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曲松十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轻轻一提。
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路回终进门，换鞋，脚步声有些沉重。
她似乎在中岛台边停顿了一下，可能看到了那碗面和便签。
但没有任何表示感谢或疑问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主卧门开关的声音，然后，浴室传来了隐约的水声。
曲松十等了一会儿，外面再无声响。
她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向餐桌。
碗和盘子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便签也还在。
她走过去，掀开盘子，面已经有些坨了，显然没有被动过。
心里那点微小的期待，像被细针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她默默地将面端回厨房，倒进垃圾桶，洗干净碗筷。
动作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挫败感。
路回终用她的行动，再次清晰地划下了界限。
那堵无形的冰墙，比想象中还要厚实坚固。
曲松十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黑暗的房间。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
她想，或许她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如何尽快找到新房子上。
至于这位“人生室友”……也许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而在主卧内，路回终靠在床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她确实看到了那碗面和那张字迹娟秀的便签。甚至在打开盖子的瞬间，食物的香气勾起了她空乏的食欲。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无视。
不必要的善意，是负担。
尤其是来自一个……即将可能产生工作交集的下属（尽管是间接的）。
她习惯了掌控一切，而这种因意外而产生的、不受控的亲近，让她本能地警惕和排斥。
保持距离，是最安全、最专业的选择。
只是，在陷入沉睡前的模糊意识里，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的影像，和女孩晨跑归来时充满活力的笑脸，却异常清晰地交织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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