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坛岛的午后，日头透过石厝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守业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光滑的贝壳，眼神却飘向了远处的海岸线。王大壮的邀约像一块巨石，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可一低头看到屋里忙碌的晚晴和嬉闹的晓宇，那股闯劲又瞬间被柔情浇灭。
晚晴正在缝补晓宇的旧衣裳，针线在她指间灵活穿梭，阳光照在她鬓角的碎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晓宇拿着父亲昨晚用木头刻的小渔船，在屋里跑来跑去，嘴里喊着：“爹，你看我的船，能开到南洋去！”
守业勉强笑了笑，伸手将儿子搂进怀里。晓宇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爹，南洋是什么样子呀？是不是有好多好多好看的贝壳？”晓宇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嗯，南洋有好多咱们没见过的贝壳，还有高大的椰子树，甜甜的芒果。”守业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梳理着儿子的头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他想象着自己出海后，晓宇每天趴在门槛上盼着他回来，晚晴一个人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担心他的安危，心里就越发犹豫。
“那爹什么时候带我去南洋呀？”晓宇追问着，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守业的心猛地一沉，喉咙有些发堵。他避开儿子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海，声音低哑地说道：“爹……可能要先一个人去。”
晓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为什么呀？爹不带着晓宇吗？不带着娘吗？”
“晓宇乖，爹去南洋是为了赚钱，”守业把儿子抱得更紧了，“等爹赚了钱，就给你买最好看的贝壳，送你去私塾读书，到时候再带你们娘俩一起去南洋好不好？”
“不好！”晓宇用力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要贝壳，也不要去私塾，我只要爹天天陪着我！”他搂着守业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爹，你别走，好不好？晓宇会听话，会帮娘干活，再也不调皮了！”
儿子的哭声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守业的心脏。他紧紧抱着哭泣的晓宇，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这些年，他跟着船队出海，每次都是数月不归，留给晚晴和晓宇的，只有无尽的等待和牵挂。上次出海时，晓宇发了高烧，晚晴一个人背着他跑遍了整个海坛岛，才找到一位老郎中。想到这里，守业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晚晴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父子俩身边，轻轻拍着晓宇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晓宇别哭了，爹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她看向守业，眼神里满是理解和心疼，“守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慢慢想。”
守业抬起头，看着晚晴温柔的脸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晚晴自从嫁给她，就没享过一天福，跟着他住在简陋的石厝里，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还要担心他出海的安危。他多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发愁，可一想到要离开她和晓宇，他就怎么也狠不下心。
“晚晴，”守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真的舍不得你们。这趟航程要四个月，我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我怕……我怕我走了，你们娘俩在岛上受委屈。”
晚晴握住他的手，她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很温暖。“守业，我相信你，”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你是海坛岛最好的水手，一定能平安回来的。这些年，你每次出海，我都在家等着你，这次也一样。我会照顾好晓宇，照顾好这个家，等你回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也想让晓宇能去私塾读书，能见识更多的东西。王大壮哥说的这个机会很难得，你要是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守业看着晚晴，又看了看怀里渐渐停止哭泣、却依旧紧紧搂着他脖子的晓宇，心里矛盾到了极点。一边是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一边是妻儿的牵挂和不舍。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夕阳西下，海风吹进石厝，带来了淡淡的咸腥味。守业抱着晓宇，晚晴坐在他身边，一家三口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说话。远处的海面上，渔船渐渐归航，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守业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可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要承受失去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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