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干什么？进来啊。”宋娇祁抬头看他，“外面风大。”
江晓楠弯腰走进棚子，帆布蹭过他的大衣肩线，留下点白灰。
他在宋娇祁对面坐下，折叠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下意识挺直背。
这凳子比他书房里的真皮沙发矮了半截，坐上去膝盖都快顶到胸口，可炭火盆的热气扑在腿上，竟比暖气更实在。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宋娇祁看着他，他的手指悬在膝盖上方，既没碰桌子，也没像其他人那样搭在盆沿，整个人像幅被按错背景的画。
江晓楠没否认，视线落在老板揉面的手上。
那双手布满裂口，沾着面粉，却把面团揉得又光又圆。
“你常来？”
“嗯。”宋娇祁往炭火里添了块碎炭，火星“噼啪”跳了下，“加班回来，在这儿吃碗热馄饨，很舒服。”
不用考虑餐具够不够精致，不用在意环境够不够体面，能暖手暖胃就好。
“馄饨来咯！”
老板把两碗馄饨放在桌上，粗瓷碗沿有点磕碰的豁口，却盛着满满一碗热汤，荠菜馅的馄饨在汤里浮着，飘着翠绿的香菜。
宋娇祁拿起勺子舀了个，吹了吹递到嘴边，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点，她抬手用手背擦掉，完全没在意。“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晓楠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勺子，指尖碰到粗瓷碗壁时，被烫得缩了下。
他从来没碰过这么烫的碗。
他小心翼翼地舀起馄饨，热气糊了眼镜片，眼前一片模糊。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再看时，宋娇祁正低头喝汤，喉结轻轻滚动，侧脸被炭火映得发红。
那一刻他突然懂了，她所说的安之若素的烟火气。
“味道怎么样？”宋娇祁抬头问他。
江晓楠咬了口馄饨，荠菜的鲜混着热汤滑进喉咙，暖意从胃里漫开。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的笑。
“还行。”江晓楠放下勺子，指尖在粗瓷碗沿上顿了顿。
这碗沿磨得光滑，显然被无数人碰过，换作平时他定会皱眉，此刻却只觉得那点温热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宋娇祁见他碗里还剩小半碗，扬声喊：“老板，再煮一碗馄饨！”
江晓楠立刻抬手按住她的手腕：“不用。”他指尖带着点炭火熏过的暖意，碰上来时宋娇祁下意识缩了下，他却没松开，只看着她道，“我一碗就够了。”
江晓楠拿起勺子慢慢舀着汤。
热气腾腾的汤里浮着虾皮，喝进嘴里带着点海味的鲜，他忽然觉得，比起宴会上那些冰镇的开胃菜，这碗热汤更能熨帖脾胃。
正吃着，老板端着别人点的馄饨走过来，看见宋娇祁就笑：“小宋今天带朋友来啦？这位是……”
他目光在江晓楠身上打了个转，见他穿着讲究，却没半分嫌弃的样子，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宋娇祁:“是你男朋友？看着倒是斯文。”
宋娇祁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脸“腾”地红透，手在半空挥得像赶蚊子：“老板您可别瞎猜！他是我老板。”
老板被她这反应逗笑，又看了眼江晓楠：“老板还陪员工来吃路边摊？现在少见喽。”
宋娇祁没接话，耳根红得快滴血，只低头用勺子搅着碗底的香菜，声音闷得像含在嘴里：“他闲的。”
……
粗瓷碗被老板收走，江晓楠跟老板道谢。
语气自然得像是常来的熟客，完全没了刚进棚子时的拘谨。
宋娇祁忍不住抬头看他，炭火盆的光还在他轮廓上落着暖黄的边，倒比在公司里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顺眼些。
“走了。”宋娇祁率先起身，帆布棚的边角扫过她的发梢，带起点晚风的凉意。
江晓楠跟在她身后，两人沿着路边的路灯慢慢走，影子被拉得老长，时不时在地面上交叠。
走到房间门口时，宋娇祁看向隔壁还没有搬完的房间，停住步子，背对着他站在黑暗里，楼道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江晓楠，”她转过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晓楠停下脚步：“什么干什么？”
“别装蒜。”宋娇祁往前走了半步，语气里带着憋了很久的疑惑，“你在A城好好当你的总裁，放着公司不管，跑到C城租我隔壁的房子，你难道真打算在这儿长居？”
江晓楠看着她紧绷的脸，忽然低笑了声：“我在哪长居，需要向你报备？”
宋娇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管我。”江晓楠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面走，“我住多久，跟你没关系。”
宋娇祁被噎的说不出话。
江晓楠往前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我行李还没搬完，今晚估计还得麻烦你。”
宋娇祁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差点撞到墙：“江晓楠你别得寸进尺！昨天是看你刚搬来没地方去。”
“房子是空的，新买的家具还没拆。”他说得理直气壮，“合同里写了，你得听我的话。”
宋娇祁:“那合同也没说要给你提供住宿！”
江晓楠微微一笑，在昏暗的走廊里不会被人发觉:“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宋娇祁咬着牙摸出钥匙，指尖在锁孔上顿了半天，才闷声说：“就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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