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把手机塞进手包，拉上拉链的瞬间听见电梯“叮”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六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沈哲助理就会从公司前台离开，而她必须在七点整出现在那栋老洋房门口。
她没再看窗外咖啡馆的位置，也没去想U盘还贴着胸口的温度。只是对着玄关镜子最后整理了下领口——浅米色西装裙配珍珠扣，是罗坤明说“看起来不像来打架”的那一款。
门铃响了。
她开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门，罗坤明站在外面，穿着熨帖的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小盒子。
“给你。”他递过来。
“这是什么？”
“眼镜。”他说，“无框的，反光能遮眼神。戴上。”
她接过打开，镜片很轻。戴上后视线清晰，镜面微微泛着冷调光泽。
“别说话。”他靠在门框边，“让我听。”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确认她有没有紧张到声音发抖。
她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罗坤明盯着她看了三秒，点头：“可以出门了。”
楼下停着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轿车，阿杰坐在驾驶位。车窗降下一半，他冲江晚晚笑了笑：“晚姐，坐后面，我和罗哥前后护着你。”
车子启动，穿过晚高峰的高架。江晚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牌，手指悄悄摸了摸内衣暗袋里的U盘。还在。
罗坤明忽然开口：“录音设备测试了吗？”
“苏念刚发消息，信号正常。”
“报警器呢？”
“开了。”
“记住。”他转头看她一眼，“我没让你动手，你就坐着。一句话都不用说。”
她点头。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衡山路一栋民国老洋房外。铁艺大门半开，里面灯火通明。管家迎上来，笑容标准：“江小姐，老爷和夫人等您多时了。”
罗坤明先下车，绕到她这边开门。她伸手搭上他的掌心，借力下来。两人并肩走向正门。
江叔父亲自站在包厢门口迎人，一身藏青色唐装，笑容满面。
“哎哟，晚晚来了！”他张开双臂作势要抱，却被江晚晚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只轻轻叫了声“叔父”。
目光一转，落在罗坤明身上。
“小罗啊，多年不见。”他语气亲热，“听说你现在在江南开茶馆？挺好挺好，修身养性嘛。”
同桌几位商会元老闻言轻笑出声。
服务员端着汤盘从侧边走来，脚步略快，靠近罗坤明时突然手一歪，琥珀色的鸡汤泼向他袖口。
江晚晚反应极快，左手一把扶住罗坤明手臂，顺势将他往内侧带了一步，右手顺手接住盘沿，稳稳托住。
她对服务员微笑说道，“下次小心点。”
汤汁滴在地毯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痕迹。
她转向江叔父：“叔叔我请的这位可是沪上最懂茶的人，要是衣服脏了，回头您可得赔一套高定。”
江叔父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罗坤明抽出随身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袖口，然后才看向江叔父，声音平静：“茶能洗尘，也能照心。不知世伯近来，睡得可安？”
桌上笑声戛然而止。
背景音乐还在放，但没人动筷。
第一道冷盘撤下，热菜陆续上桌。酒过三巡，江叔父举起杯，状似感慨：“这些年风云变幻啊。当年金融圈多少天才少年，如今也只剩下几个还在撑着。小罗，你当年也是风云人物，可惜……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他顿了顿，看向江晚晚：“晚晚，你要明白，有些人已经落魄了，你还跟着他跑，不怕被拖累吗？”
江晚晚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但她没抬头，也没回应。
罗坤明却在这时抬起了眼。
他放下筷子，目光直直落在江叔父脸上，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包厢：“世伯说得是。不过您当年教我的那一课，我一直记得——比如，怎么用空壳公司走账，怎么让审计报告‘恰好’漏掉一笔两千万。”
空气凝固。
连门外站着的服务员都忘了换骨碟。
江叔父脸色变了变，干笑两声：“小罗喝多了吧？胡说什么呢。”
他抬手示意服务员：“换红酒，这瓶不行。”
没人动。
他又重复一遍：“换酒。”
罗坤明这才缓缓伸手，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杯中红酒晃了晃，映着头顶水晶灯的光。
他看着江叔父，慢慢将杯子放回桌面。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在寂静的包厢里荡开。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身体前倾，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刀锋划过冰面：“江世伯，论玩钱，我是你祖师爷。”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这顿饭，我陪晚晚来，是给您最后一点体面。”
全场死寂。
江叔父的手背青筋凸起，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他强撑着笑了笑：“上茶，换茶。”
没人应声。
江晚晚一直低着头，这时才缓缓抬起视线。她指尖轻轻抚过杯沿，眼神冷静得像冬夜湖面。
罗坤明坐直身体，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松露鹅肝放进她碗里：“吃点东西。”
她没动。
他也不催，只是把筷子轻轻搁在筷架上，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江叔父脸上。
“世伯。”他淡淡开口，“您刚才说，有些人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
江叔父喉结动了动。
“那您猜。”罗坤明微微一笑，“现在是谁，站在悬崖边上？”
包厢门被推开一条缝，新上的龙井茶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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