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道长落荒而逃,柳氏铩羽而归,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安国侯府的下人圈里传开。下人们看漱玉阁(陈微儿的院子)的眼神,悄悄变了。这位一向柔弱可欺的大小姐,落水之后,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陈微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威之后,便是施恩,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完全忠于自己的班底。春桃忠心有余,但能力有限,且目标太明显。她需要更隐蔽、更得用的人。
午后,阳光勉强透过窗纸,带来一丝暖意。陈微儿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她看着面前垂手侍立的春桃,以及春桃悄悄带来的三个人——一个是在厨房负责烧火、沉默寡言的黑瘦婆子,大家都叫她张婆子;一个是负责庭院洒扫、看起来机灵懂事的小丫头,约莫十二三岁,叫小蝉;还有一个是刚买进府不久、在外院做杂役、有些拳脚功夫的少年,叫赵铁。
这三个人,是春桃根据陈微儿“背景简单、处境不佳、有所求”的要求,暗中观察筛选出来的。张婆子的儿子病重需要钱;小蝉的娘是府里不得脸的绣娘,常被欺负;赵铁则是家道中落的武人之后,急需机会出人头地。
陈微儿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没有立刻说话,那种无形的压力却让三人都绷紧了神经。
“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你们去做。”陈微儿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做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做不好,或者嘴巴不严……”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三人连忙跪下:“但凭大小姐吩咐!”
“起来说话。”陈微儿示意春桃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锭银子和一些碎银,“张妈妈,这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给你儿子请个好大夫,抓些好药。”
张婆子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锭银子,眼眶瞬间红了,咚咚咚磕头:“大小姐!这……这使不得!老奴……”
“给你就拿着。”陈微儿打断她,“你的差事简单,日后厨房里,各房主子吃了什么,说了什么,特别是关于我和漱玉阁的,留个心,告诉春桃便是。另外,我偶尔需要在小厨房自己炖点补品,你行个方便。”
这只是最基本的耳目工作,但对张婆子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情和信任。她泣不成声:“老奴……老奴一定办好!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陈微儿又看向小蝉,拿过一对不值什么钱但样式精巧的银丁香:“小蝉,你年纪小,不惹人注意。这银子你拿着,给你娘买点好吃的。你的差事是,多在各院走动,听听小丫头们私底下都说些什么,特别是关于二小姐和夫人那边的。听到了,也告诉春桃。”
小蝉机灵,立刻明白了,这是让她做小耳报神,她用力点头:“奴婢明白!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她看向赵铁。少年身形挺拔,眼神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陈微儿直接拿出一锭更大的银子,约莫二十两,推到他面前。
“赵铁,我知道你一身功夫,不甘心只做个杂役。这银子,一半给你安家,另一半,你去买些结实耐穿的布匹鞋袜,再弄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赵铁一愣,不解其意。
陈微儿看着他,目光锐利:“我不要你打听消息,也不要你伺候起居。我要你,从明天开始,找机会‘指点’一下外院那些同样不得志、但身体底子不错的小子。怎么打架更狠,怎么跑得更快,怎么挨打更经得住。但记住,要私下进行,不能让人发现是我授意。”
赵铁眼睛猛地亮了!他明白了!大小姐这是要他暗中培养一股力量!这比给他金银更让他激动!“大小姐!赵铁一定不负所托!给您练出一批好手来!”
“不是给我练。”陈微儿纠正他,“是给你们自己练。在这府里,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有本事。银子不够,再找春桃要。但若走漏半点风声……”
“赵铁以性命担保!”少年抱拳,声音铿锵。
“很好。”陈微儿点点头,语气放缓了些,“跟着我,不敢说让你们大富大贵,但至少,不会再任人欺凌。你们的事,我会放在心上。但若有背主之事……”她没再说,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我等誓死效忠大小姐!”三人异口同声,这次是真心实意。这位大小姐,手段、眼光、魄力,都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处理完这三人,陈微儿又对春桃低声吩咐:“之前让你当簪子的银子,除了买炭,再去寻一个可靠的人牙子,买一个年纪小、背景干净、最好是识字的丫头进来,放在外院做粗使,不必引人注意,我另有用处。”
她要埋一颗更深的棋子,以备不时之需。
春桃一一记下,看着小姐沉静自信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希望。小姐真的不一样了,她们的好日子,可能要来了。
傍晚,最好的银霜炭便送进了漱玉阁,炭盆烧得旺旺的,屋里终于有了暖意。而同时,京城的一些茶楼酒肆里,也开始流传起新的闲话:安国侯府那位继室夫人,心肠歹毒,竟请妖道诬蔑原配嫡女是灾星,真是闻所未闻……
陈微儿坐在温暖的炭盆边,看着跳跃的火光,嘴角微扬。
柳氏,你克扣我的炭火,想冻死我?我便让你尝尝,舆论的炭火,烤起来是什么滋味。
我的班底,今日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下一步,该想办法,赚点真正属于自己的大钱了。侯府这点月例,可不够养人,更不够……谋事。
她目光幽深,已然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个卖身葬父、眼神倔强的丫头,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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