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阳 见老王没有说话的意思,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戳中了要害。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自己清晰的逻辑推演下去,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王叔,您肯定也在思考,如果趋势真如我所料,那么上面会用什么具体的手段来给这个过热到烫手的行业降温呢?”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其实道理很简单,打蛇打七寸。地产行业,说到底是个资本高度密集的游戏,它的命脉就是‘钱’!现在国内外多少热钱,像疯了一样涌入地产领域,推高地价、房价,制造繁荣假象。所以,要想降温,就必须从源头上掐住资金的阀门!”
他的目光锐利,语速加快,仿佛在勾勒一幅清晰的战略蓝图:
“我认为,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信贷收紧!也就是——严格限制银行等金融机构向房地产企业,特别是向土地市场和开发环节的输血!” 他重点强调:“现在的开发商,玩的就是‘高杠杆、高周转、高负债’的惊险游戏。一块地皮,自己可能只出百分之二三十的钱,其余全靠银行贷款和各种渠道融资。一旦销售速度放缓,资金回笼不及时,庞大的利息和到期债务就能瞬间压垮一个巨头!这种模式,在市场上行期是印钞机,在下行期就是催命符!太危险了!”
接着,李正阳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语气更加严肃:
“第二招,很可能就是直接针对企业的负债率本身出台硬性监管指标!王叔,您比我更清楚,现在行业里几家头部的企业,表面风光无限,但仔细看他们的财报,净负债率超过70%、甚至80%的比比皆是!这相当于在走钢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王,“一旦政策层面明确划出红线,要求企业在规定期限内将负债率降到安全水平,那对于很多习惯了‘借新还旧’、疯狂扩张的企业来说,无疑是釜底抽薪!”
最后,李正阳 做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王林微微皱起的眉头:
“王叔,这两记重拳如果同时打出来,或者说分步骤打出,效果会是立竿见影的。届时,大部分习惯了‘大水漫灌’、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房地产企业,将会立刻陷入融资困难、资金链紧绷甚至断裂的绝境!”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给老王消化这个严峻判断的时间,然后用一种平静却足以让人心惊的语调,轻轻补上了最后一句:
“这其中……也包括……亿达集团。”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了更长久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老王敲击扶手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要重新审视他的每一分底气来源。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别墅区,只有书房里温暖的灯光,映照着一老一少两张神色凝重的面孔,以及一个可能关乎亿达这艘商业航母未来航向的、沉重无比的预言。
最先坐不住的,不是久经沙场的老王,而是一直在旁边的王多鱼!
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对家族生意能躲就躲的富二代,此刻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 “噌”地一下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冲着坐在书桌后面、面色凝重的老王就急吼吼地嚷道:
“爸!!” 他 的声音因为紧张都有些变调了,“咱们集团现在的负债率到多少了?!你肯定知道!快说啊!” 他急得直跺脚,仿佛已经看到了家族帝国摇摇欲坠的惨状。
王多鱼不怀疑他爹不知道这个数,最近这几个月,老王天天在会议室里,跟一堆财务总监、会计师开会,算的不就是这些要命的账吗?
老王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的压抑都吐出来似的。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是百分之六十七。”
报完这个数字,老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更具体、也更严峻的事实:“而且,这其中有接近……三百个亿的债务,明年……最晚后年初,就要陆续到期了。”
“六十七?!还有三百亿明年到期?!” 王多鱼一听这个数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喊道:“我的亲爹啊!这……这不就是要破产的节奏吗?!完了完了!咱们家这下是不是要睡大街了?!我那几辆车是不是得赶紧卖了抵债啊?!” 他 的想象力已经开始朝着最坏的方向狂奔,脑补出自己从挥金如土的富二代沦落为街头乞丐的悲惨画面了。
“放你娘的屁!” 老王被儿子这番没出息的混账话彻底激怒了,刚才努力维持的沉稳瞬间破功!他 “砰”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指着王多鱼 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咒自己家破产?!老子还没死呢!” 他气得胸口起伏,“平时老子三催四请让你来公司开会,学点东西,你人呢?不是跟你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就是躲在家里打游戏!现在知道急了?屁都不懂就在这儿瞎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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