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玄宸的目光,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棱,无声无息地落在凌霜(烬羽)的手腕上。
那道疤痕,狰狞地盘踞在她苍白细腻的皮肤上,如同一条蜷缩的、永不愈合的毒蛇。是柳氏的鞭子留下的印记,是凌霜短暂人生中屈辱与痛苦的烙印。此刻,它暴露在易玄宸审视的目光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控诉,一个亟待揭开的谜题。
凌霜(烬羽)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窥破的、冰冷的警惕。她迅速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巧妙地遮住了眼底瞬间闪过的金红翎羽虚影。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于底层孤女的礼,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意:“大人恕罪,是雪狸顽劣,惊扰了您的灵宠。”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刻意的卑微与恭顺。然而,易玄宸的目光并未因此移开。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搭在金雕光洁的羽翼上,指尖无意识地、极有节奏地敲击着。那声音细微,却像鼓点一样敲在凌霜(烬羽)紧绷的神经上。
“无妨。”易玄宸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如同湖面碎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从她手腕的旧伤上移开,落在了她怀里那只正贪婪地舔舐着食盆边缘的雪狸身上。“这只雪狸,倒是有趣。眼神很野,不像寻常家养的狸猫。”
他话锋一转,看似在谈论雪狸,实则每一个字都像探针,精准地刺向凌霜(烬羽):“姑娘,它似乎与你很亲近?你从何处得来?”
来了。凌霜(烬羽)心中警铃大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属于彩鸾烬羽的妖魂,在易玄宸这看似随意的问话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那是一种高等生灵对潜在威胁的本能排斥,一种对“谎言”和“伪装”的天然厌恶。烬羽的意识在她灵魂深处低语:人类,狡猾的猎手,他的气息……不简单。
她强行压下那股异样,脸上依旧维持着孤女的惶恐与感激。她低下头,用指尖轻轻梳理着雪狸脏污却蓬松的毛发,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哽咽:“回大人话……小女子名叫阿霜,家乡遭了灾,父母亲人……都没了。逃难路上,只剩这只雪狸与我相依为命。它通人性,知道哪里能找到吃的,哪里能躲避风寒……是它,带着我一路走到了京城。”
她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家破人亡”的悲苦,每一个停顿都充满了孤苦无依的凄楚。在说到“父母亲人都没了”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让那绝望的意味更加浓烈。这是她精心设计的饵,一个能轻易勾起人类同情心的故事。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讲述“亲人”二字时,属于凌霜的那一丝残魂,在意识深处发出了无声的、撕裂般的悲鸣。那是对生母苏氏的思念,对生父凌震山背叛的恨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她灵魂生疼。
易玄宸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手中那柄不知何时展开的白玉折扇,扇骨洁白如雪,扇面上只寥寥几笔勾勒出远山孤雁,意境苍凉。他指尖敲击扇柄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用扇面轻轻点了一下掌心,发出极轻微的“啪”一声。
“阿霜……”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审视。他的目光再次抬起,锐利如鹰隼,穿透凌霜(烬羽)刻意营造的脆弱表象,直直刺入她的眼底深处。“姑娘似乎……不太怕生?寻常女子,尤其是像你这般孤苦无依的,见了本官,多少会有些拘谨,甚至畏惧。你倒是不一样。”
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剥开所有伪装。他是在试探,试探她这份“镇定”的来源,试探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那目光,简直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层层叠叠的谎言外衣,试图窥见内里隐藏的真相。
凌霜(烬羽)的心脏骤然收紧。她能感觉到,体内烬羽的妖力在易玄宸这目光的压迫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在经脉中不安地游走,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那是一种被看穿、被锁定的本能反应。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指尖凝聚起妖力,或者直接用幻术制造混乱逃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烬羽是彩鸾,是天生亲近灵物、能与万物沟通的妖族!而眼前这个男人,易玄宸,他痴迷豢养灵宠,对金雕的动作充满了真正的温柔与专注。这是他身上最显着、也最易被忽略的“软肋”!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她猛地抬起头,不再闪躲易玄宸那几乎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她的眼神,在那一刻,褪去了所有刻意的卑微和惶恐,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坦诚”。
她直视着易玄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大人,您是好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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