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和岳父一家离去后,生活的节奏仿佛按下了静音键,整座经过扩充、显得格外宽敞的徐公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如同轻柔的薄纱,缓缓笼罩着公馆的每一个角落,也让这座公馆仿佛在瞬间真正成为了只属于徐渊和陈殊妍两个人的私密天地。徐渊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态悄然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松弛感。
这并非是他对长辈缺乏应有的尊重。在长辈们面前,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家族的期望与责任,所以需要时刻保持一种符合他们期待的形象。这种形象被定义为“稳重得体”、“少年老成”,如同套在他身上的一副无形枷锁。为了维持这副形象,许多源自他现代灵魂深处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习惯和想法,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表露。
就拿居家穿着来说,在长辈面前,他不得不遵循这个时代的传统,身着剪裁得体的长衫或笔挺的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稳重。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更倾向于那些更随意舒适的穿着,比如宽松的棉质家居服,让身体能够在忙碌之余得到真正的放松。但这种想法,只能在长辈离去后,才能得以实现。
对待仆人,他虽然一直秉持着较为宽厚的态度,但在长辈面前,依旧需要维持一种传统的主仆界限,保持应有的威严。可在他的现代观念里,人与人之间虽有身份差异,但在人格上是平等的,所以他对仆人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略显平等化的态度,当然,这种平等依旧有着一定的界限。只是这种态度,在长辈的注视下,只能被他默默收敛。
而他那些超越时代的商业构想和对科技的浓厚兴趣,在长辈眼中,或许过于新奇和冒险,甚至有些不切实际。所以,每当与长辈交流时,他只能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谈论一些符合长辈认知和时代潮流的商业话题。然而,这些源自现代思维的商业构想,才是他真正想要付诸实践的,是他对未来商业发展的独特见解。
再比如,他对女性地位的认知,在这个时代看来,无疑是过于“激进”的。在他的观念里,女性应该拥有与男性平等的受教育权、工作权以及参与社会事务的权利。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种观点与传统观念相悖,所以在长辈面前,他只能将这份认知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表达。
如今,随着长辈们的离去,那一道道束缚他的绳索仿佛瞬间松开。他终于可以更自然地流露本性,展现出那个真实的自己,仿佛一只挣脱牢笼的飞鸟,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而与他同床共枕、心思细腻敏感的陈殊妍,很快便捕捉到了丈夫身上这些与众不同的“异常”之处。
最让她印象深刻且内心悸动的,是徐渊对她学业和个人意愿的真正尊重。他不是那种仅仅嘴上说着“开明”、实则仍将妻子视为附属品的旧式丈夫。他是真的认为,她陈殊妍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个体,她的梦想和追求值得被认真对待。
他会认真倾听她谈论学校的课程、她的同学、她读过的书,甚至会提出一些让她觉得耳目一新、甚至有些“惊世骇俗”却又极具启发性的观点。他支持她继续完成学业,不是作为对妻子的“恩赐”或“纵容”,而是出于一种理所当然的认同——认同她拥有追求知识和自我实现的权利。
这种尊重,渗透在生活的细节里:他会在做出一些可能影响家庭的决策前,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而非仅仅通知她;他会记得她无意中提起的喜好,并悄悄实现;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欣赏和平等,而非占有或审视。
起初,陈殊妍是感到有些困惑和不安的。她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告诉她,丈夫是天,妻子理应顺从。徐渊的所作所为,好得有些“不真实”,甚至“不合规矩”。她敏锐地感觉到,丈夫的很多想法和做派,与他显赫的传统资本家身份、与他精于算计的商人形象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他仿佛……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然而,这种困惑和不安,很快就被汹涌的爱意和幸福感所淹没,并被她自己巧妙地“甜蜜自洽”了。
她躺在丈夫臂弯里,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心里悄悄地想:
“他定是极爱极爱我的,所以才会待我这样好,好到……超越了常理。”
“或许因为他留过洋,见识过西洋人夫妻相处的模式,所以与国内的男子不同?”
“他是做大事的人,心思自然与那些庸碌之辈不同,眼界开阔,所以更能体贴尊重人。”
“能遇到他,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旁人或许会觉得他奇怪,但于我而言,这却是世上最珍贵的温柔。”
……
她将所有的不合理之处,都归结于爱情的魔力和丈夫个人的卓越非凡。在她看来,正是因为他如此与众不同,如此超脱于时代的偏见,才显得他弥足珍贵,才证明了他对自己的爱是多么深厚和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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