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不是蠢人,自然听懂了王世充的弦外之音。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灰袍文士脸上,此刻对方也正好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
随即,单雄信便先一步抱拳道:“在下潞州单通!单雄信!见过刘先生。日后同在王大使麾下,还望刘先生不吝指点。”
他用了“刘先生”这个称呼,态度也是公事公办,既给了对方面子,也划清了其与“李密”的界限。
李密已“死”,眼前只有刘智远。
刘智远也调整好状态,向着单雄信还了一礼:“单将军威名,智远亦早有耳闻。将军勇武过人,日后讨捕贼寇,正需将军这般虎将冲锋陷阵。智远不过略知些琐碎消息,必当竭力提供,以供将军与王大使参详。”
他将自己完全定位在了参谋的角色上,言辞谦逊,既回应了单雄信,也再次向凌云和王世充表明了态度。
就这样,经过王世充这一番圆滑的引荐和两人心照不宣的应对,帐内那因身份剧变和过往纠葛而产生的尴尬气氛,总算被冲淡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的“同僚”关系被建立了起来。
至于两人心底如何看待对方,如何看待这诡异的新局面,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凌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多言。
他要的,就是这两人在王世充手下发挥各自的作用,一个用其勇武与绿林声望,一个用其心智与情报价值。
至于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尴尬,在绝对的掌控和明确的目标面前,根本无足轻重。
“既已安排妥当...”凌云站起身,“王大使,此间后续事宜,由你全权处置。整军备武,抚恤伤亡,筹备班师。刘先生、单将军,你二人既已归属王大使麾下,便当恪尽职守,用心任事。”
“谨遵王命!” 王世充、单雄信连忙躬身应道。
刘智远也深深低头:“是。”
......
春风料峭,拂过山岗,带着泥土与嫩草的气息。
夜色浓稠,一弯下弦月隐在薄云之后,只透出些许朦胧的清辉,勉强勾勒出远近山峦起伏的暗影。
距官军大营十数里外,一处背风的山坳转角,夜风在这里打着旋,发出低低的呜咽。
凌云负手立于岩前,玄色衣袍几乎与身后深色的岩石融为一体,唯有衣袂在风中微微摆动。
他静静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那里是李家兵马遁去的方向,亦是太原所在。
月光偶尔云隙,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出冷硬平静的轮廓,其眼眸深处却仿佛吸纳了所有的光,幽深难测。
在他身后一段距离,宇文成龙垂手侍立,其左手提着一盏牛皮灯笼,光晕勉强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夜寒浸人,宇文成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却绷着一根弦,耳朵竖着,留意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大王深夜来此僻静之处,显然是来见什么人。
只是大王没有主动说明,他也不敢多问。
时间在风声与灯笼光影的摇曳中悄然流逝。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山坳入口的小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
来了!
宇文成龙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声音的来处,灯笼的光晕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凌云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静立不动,似乎连衣袂摆动的频率都未曾改变。
脚步声很快到了近前。
先是李元吉略显急促的身影从暗处转出,其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一丝淡淡的惶恐,频频回头,似乎想阻止后面的人。
紧接着,另一个瘦小得多的身影几乎是紧贴着他,不耐烦地拨开他的阻拦,窜了出来。
正是李元霸!
李元吉眼见阻拦不住,脸上焦急更甚,正欲先一步向岩前方向躬身示意,却见李元霸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那双在夜间依旧锐利的眼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越过了提灯的宇文成龙,死死锁定了前方那道负手而立的玄色背影。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这道背影......
那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或许都记不清了。
可就在目光触及的瞬间,深埋在心底的画面轰然翻涌了上来!
当年,在颠簸前往潼关的马车上,他蜷缩在车里,望着车辕上那个驾车的沉稳背影,那是他灰暗的记忆里,第一束温暖而可靠的光。
后来在登州府的时光,那个背影常常站在院中,或是书房窗前,成了他心安的理由...
那个背影,早已不是简单的记忆,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是他李元霸混沌的世界里,最早也是最亮的一束光。
是他所有力量和勇气的隐秘源头。
更是他所有关于“温暖”、“安全”、“亲近”、“归属”,这些陌生情感的源头和具象...
“哥...?”
一声轻不可闻的,带着不确定和剧烈颤抖的呢喃,从李元霸的喉咙里挤压出来。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收缩,死死盯着那个身影,一眨不眨,仿佛生怕眼前所见只是幻觉,一眨眼便会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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