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里的光色绞杀比外界更显诡谲。幽蓝如磷火的光雾与墨黑似活物的纹路在虚空中纠缠翻涌,每一次碰撞都炸出细碎的星芒,将这方无界之地映得明暗交替。凌千机的意识体便悬浮在这光雾中心,左半身是青衫飘拂的少年模样——眉眼尚带未脱的清稚,右半边却裹着玄铁铸就的机械甲胄,金纹自腕间攀至心口,与甲胄上蛛网般的裂痕交织,漏出点点碎金般的微光。
忽有暖意自掌心翻涌,如春日融雪漫过指节。凌千机垂眸,见一枚巴掌大的青铜残片正浮于掌心,边缘的豁口还带着旧年磕撞的痕迹,表面的符纹刻得稚拙,像是初学刻符时的手笔。他机械眼的幽蓝瞳仁骤然收缩,又缓缓泛起温黄光晕——这分明是他十五岁那年,冒雨追着小乞儿塞过去的护心枢残片,原以为早被岁月湮没,不想竟一直藏在意识深处。
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他指尖轻轻抚过枢上泥渍般的旧痕,青铜的凉意透过意识体传来,竟带着几分温暖。记忆如被扯开的丝绦,潮水般漫来:七岁那年蹲在青石板前刻符,符笔在青铜上划出火星,师父玄机子的戒尺敲在他手背:符纹要稳,道心要沉;十五岁的雨季,他攥着新刻的护心枢追出三里山路,小乞儿冻得发紫的手缩在破袖里,他硬将枢塞进对方掌心时,少年道心深处那团火地烧起来,亮得连雨幕都遮不住——后来他才知,那团火被玄机子用黑纹符印层层掩埋,成了二十年来最锋利的刀,最痛的茧。
天真!
阴恻恻的冷笑裹着墨云翻卷而下,黑纹突然如活过来的蛇群,绞成遮天蔽日的巨网压向凌千机。他抬头望去,黑纹最浓处浮着玄机子的虚影,白眉倒竖,眼尾的阴纹如蜈蚣爬动。你当这些残魂的念力能破我百年符印?不过是蚍蜉撼树!话音未落,千万道黑针已从黑云中攒射而出——细如发丝,泛着淬毒般的幽光,穿透意识体时发出轻响。
凌千机的少年身形被刺得千疮百孔,幽蓝血珠顺着青衫滚落,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光珠;机械甲胄上的裂痕更密了,玄铁碎片簌簌坠落,露出底下流转的金纹。他却不闪不避,反而将护心枢残片按在心口,少年声与机械音在虚空中撞出清响:他们的念力不是破符的剑——是照出我本心的灯!
铮——
金链震颤声骤然拔高,如古寺晨钟震得混沌空间嗡嗡作响。三十七道金光自四面八方破云而来,每道金链上都缠着若隐若现的残识:有白发老修士的佝偻身影,有布衣妇人的温柔眉眼,有络腮胡大汉的粗犷轮廓。它们如活物般钻入凌千机意识体,少年身形与机械甲胄同时泛起金光,先前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凌千机眼前霎时清明。他看见山脚下破庙里,七位老修士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残枢随着他的心跳共鸣,烛火在他们脸上投下晃动的影,有人哽咽着喊千机圣子救我,声线抖得像风中残烛;他看见十里外的农家小院,当年的小乞儿已长成妇人,青布裙上沾着灶灰,正抱着胖娃娃坐在竹椅上,半枚残枢在她掌心泛着微光:这是千机哥哥给的,他呀,最会护着咱们这些苦命人;他甚至看见藏枢阁里的铁战,机械臂上的油污被残枢映得发亮,那汉子正用粗粝的指腹摩挲枢上刻痕,咧嘴笑出白牙:怪道说比我造的承心枢结实,原是带着人心的...
原来被护过的人,早将护人者的光,刻进了骨血里。凌千机喉间泛起热意,机械眼的温黄光晕愈发浓烈。他突然大喝一声:就是现在!周身金蓝二光暴涨如烈日,照得黑纹都蜷缩着后退。他持护心枢残片当先刺入黑纹最浓处,三十七道金链紧随其后,如三十七柄金剑绞碎墨云。
黑纹发出尖啸,像是无数怨魂同时哀鸣。符印核心处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底下泛着幽光的万灵归一刻痕——暗红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一丝都缠着凌千机的道心碎片,那是玄机子用二十年光阴,以他的善意、他的守护、他的赤子之心喂养的恶种。
这劫,我不认!凌千机的机械臂与少年身同时发力,玄铁关节发出轻响,少年掌心的符纹突然活转,如金色游蛇窜出残枢,化作锁链缠上符印核心。黑纹疯狂挣扎,墨色触须如钢针刺向锁链,却在触及金链的瞬间作响,冒起阵阵青烟。
金链中翻涌的念力具象成影:老修士的哽咽声在链中回荡,震得黑纹扭曲;小乞儿惊喜的枢上的符纹会发光如清泉,浇得黑纹褪色;铁战的憨笑最是有力,震得锁链轻颤,竟将黑纹灼出一个个焦黑窟窿。这些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念力,比任何仙法都锋利,比任何宝器都炽热,如滚水泼雪,将缠绕凌千机道心二十年的黑纹一寸寸灼化。
藏枢阁内,铁战的机械臂几乎要冒青烟。他盯着破枢台中央的青铜仪表盘,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那是用三十七条灵枢残识炼就的破禁尺,此刻正疯狂旋转。五成!六成!七成!他喉结滚动着喊,声线因激动而发颤,机械臂的齿轮咬合声混着他的吼声,震得阁内青铜灯盏里的灯油都溅了出来,在青砖地上积成小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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