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笑眯眯地坐下,也不绕弯子:“指教不敢当。咱家是听说,这几日咱们大军俘获甚丰,光奴隶就抓了快上万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军门用兵如神,将士们奋勇当先啊!”
徐楷与陈志对视一眼,心中微凛。徐楷谨慎答道:“托大王洪福,军门指挥有方,前线将士用命,确有所获。然管理这些俘虏,耗粮费力,亦是大军负担。”
“负担?”王德福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徐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在咱家看来,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功劳’,是白花花的银子,是能走动的‘田产’啊!”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咱家出京前,可是听说,南阳、新郑那边的勋贵、豪商,甚至有些朝堂大员家里,可都盯着巴地这边呢。新拓疆土,地广人稀,最缺的是什么?就是能开荒种地、采矿伐木的丁口!这些巴人奴隶,驯化好了,那都是上好的劳力。”
他观察着徐楷二人的脸色,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军中既要作战,又要管理这上万奴隶,难免分心,也耗费粮草。咱家倒是有个想法……不如,由咱家出面,联络一些可靠的行商,让他们先‘接手’一部分奴隶。一来,可以为大军减轻负担,节省粮秣;二来嘛,这些行商也不会白要,自然会有‘心意’奉上,补贴军需,赏赉将士;这三来,这些奴隶早早有了去处,也免得在营中生病死亡,平白损耗了‘财物’。岂不是三全其美?”
话说得含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这位王少监,看上了这批奴隶的价值,想利用自己的渠道,将其“变现”,从中牟利,同时拉拢军中将领,分摊利益。
徐楷心中一阵反感,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少监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所有俘获,皆需登记造册,战后要论功行赏,部分更要充公或迁徙实边。私下处置,恐于军法不合,亦难向军门交代。”
王德发的手在空中轻轻摆了摆,动作柔和得仿佛拂去一缕并不存在的蛛丝。他那张白净圆润的脸上,笑容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过一般,弧度恰到好处,既显得亲善,又保持着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
“多虑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内侍特有的那种温和而清晰的质感,像浸润过油脂的丝绸,“军法军纪,自是严明。可话说回来,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更不外乎实际利害。如今大军深入巴地,山高路险,雨多瘴重,粮草转运何其艰难?咱们在后方的人,一切思量、一切举措,都得以支撑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为第一要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徐楷紧锁的眉头和陈志不安的脸色,继续说道,“有些事,变通处理,并非渎职枉法,恰是为了更稳妥、更有效地襄助军门成就破敌大业。这其中的分寸,咱们都得细细掂量。”
他端起面前粗糙陶碗抿了一口已显温吞的茶水,姿态优雅得与这简陋军帐格格不入。放下茶碗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调刻意拖长,意味深长:“至于军门那里嘛……军门日理万机,运筹帷幄,一心扑在破敌略地、攻城拔寨的军国大事上。这些后方粮秣周转、俘虏安置的琐碎庶务,千头万绪,想来……军门纵然圣明,也难事必躬亲,只要大局无碍,细节之处,当不会太过计较。”
仿佛为了给这番说辞增添注脚,他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卫兵的低声询问。旋即,牛皮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身披湿漉蓑衣、满脸泥水汗渍的传令兵闯了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寒气。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从贴胸处掏出一支裹着油布、带有火漆封印的铜管令箭,高高举起:“报!军门鱼大人八百里加急军令到!”
帐内气氛骤然一紧。徐楷立刻起身,几步跨上前,接过那支尚带着传令兵体温和雨水湿气的令箭。他指甲用力,抠开鲜红的火漆封印,从铜管中抽出一卷细帛。帛书被帐内炭火烘烤着的空气一激,微微舒展开。徐楷就着炭盆晃动的火光,迅速浏览起来。鱼叟的笔迹一如他本人,铁画银钩,力透帛背,命令简洁、强硬,不留丝毫转圜余地:
着军参谋徐楷,全权总领邻水渡口一切缴获物资及俘虏调度管理诸事。限五日内,务必筹措并向前线转运粮秣不得少于三千石,以支应大军续攻之需。凡所举措,以确保军需为要。其余俘虏处置等庶务,相机决断,以利大军为要。
末尾的朱砂印押鲜红刺目。
“相机处置,以利大军为要。”徐楷的目光在这八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字面意思清晰,内里却留出了巨大的、足以行驶车马的操作空间。这既是对他授权,也是一种无奈的默许——鱼叟绝非不知后方这些“俗务”里的沟壑曲折,他只是做出了选择:只要不影响他挥师南下的兵锋,只要粮草能跟上,某些层面的妥协和交换,可以被容忍。
王德发一直密切注视着徐楷脸上的每一丝变化。见他读完军令,神色复杂地抬起头,王德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像水面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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