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狭长的、落满灰尘的光柱投射进来,映出空气中翻腾飞舞的无数微尘。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端着一个粗陶碗,没好气地走了进来,将碗“哐当”一声撂在门口满是污渍的地上。
“喏,吃饭了!”那婆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轻蔑,“真当自己还是小姐呢?晦气东西,赶紧吃了,别给我找麻烦。”
浑浊的菜叶漂在几乎看不见油星的清水里,半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馍馍泡在其中,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馊味。
林知理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没有动。冰冷的池水浸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带走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胃部因饥饿而传来阵阵痉挛般的抽痛。但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本能恐惧,以及她自己基于卫生学的理性判断,都告诉她——这东西不能吃。
她抬起头,透过那副依旧奇迹般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平静地看向那婆子。她的目光没有愤怒,没有乞求,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
“王妈妈,”她开口,声音因受凉和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调却异常平稳,“这顿饭,是厨房的惯例,还是有人特意吩咐?”
王婆子被问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你管是谁吩咐的!有的吃就不错了!一个克死亲娘的灾星,还想吃龙肝凤髓不成?”
林知理忽略了她恶毒的言语,继续用那种分析性的语气说道:“根据现有信息分析。可能性一,厨房惯例克扣失势主子的份例,概率约60%。可能性二,有人授意你刻意刁难,概率约35%。可能性三,你个人对我抱有特殊恶感,并私自决定降低饮食标准,概率约5%。”
她每说一个概率,王婆子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书怪谈。
“你、你胡咧咧什么!”王婆子有些心虚地提高了音量。
“基于行为模式推断,”林知理的目光扫过王婆子略显慌乱的眼神和下意识握紧的手,“你进门时,视线首先扫向我所在的方位,脚步略有迟疑,放置碗筷的力度远超必要,且言语攻击性带有明显的表演成分。这符合可能性二的典型特征。”
她微微前倾身体,尽管虚弱,但那冷静的目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指使你的人,是掌管中馈的大夫人?还是那位看我不顺眼的嫡姐?亦或是……其他希望我‘意外’病弱身亡的人?”
王婆子脸色瞬间白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道:“你、你血口喷人!我看你是投湖投坏了脑子,开始说疯话了!”
“是不是疯话,你心里清楚。”林知理靠回草堆,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但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王婆子的耳膜,“告诉指使你的人。下次,换点更高明的手段。这种低级的生理折磨,效率低下,且容易留下把柄,不符合‘投入产出比’。”
王婆子张了张嘴,看着角落里那个闭目不言、浑身湿透却透着一股莫名气势的少女,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脚底升起。这、这真的还是那个懦弱得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三小姐吗?她嘴里那些古怪的词儿,还有那看透人心似的眼神……
她不敢再多待,啐了一口,色厉内荏地骂了句“疯子”,便慌忙退出了柴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柴房内重新陷入昏暗。
林知理缓缓睁开眼,胃部的灼烧感和身体的寒冷依旧存在,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清明。
第一轮交锋,勉强算是平手。她暂时用非常规的“信息威慑”镇住了对方,但这效果能维持多久,未知。生存资源(食物、药品)的获取,依旧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最高优先级问题。
时间在饥饿、寒冷和孤寂中缓慢流逝。
柴房唯一的窗户开在高处,很小,被封得只剩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林知理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从湛蓝逐渐变为橘红,最后沉入墨蓝,星辰开始稀疏地闪烁。
她挣扎着挪到窗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起头。
星空。
这是她穿越以来,看到的唯一熟悉的东西。
几乎是本能,大脑开始自动运转。北斗七星……紫微垣……根据星体位差和季节估算纬度……结合日落时间与星图大致推算经度……虽然缺乏精确仪器,但一个模糊的时空坐标,开始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类似于她所知历史中“古代”的平行世界。天文规律的普适性,让她在绝对的陌生中,抓住了一丝确定的锚点。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部分生理上的不适。只要规律还在,逻辑还在,她就不是完全盲目的。
夜色渐深,柴房外传来打更人梆子敲响的声音,已经是二更天了(约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府内巡逻的护卫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
就在一切即将重归寂静时,柴房外靠近墙壁的某个角落,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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