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把明朝那本工艺巨着背熟了,此刻引经据典,滴水不漏。
王师爷踱步到水车前,突然用折扇敲了敲中央转轴:“这铁箍的厚度,似乎超出寻常规制?”
鲁大师脸色微变。这确实是陈巧儿改进的关键——加厚的复合铁箍能承受更大水压,使水车在浅流中也能运转。但《工律》对铁器用量的确有限制,防的是民间私铸兵器。
就在气氛凝滞时,花七姑端着茶盘盈盈走来:“各位大人辛苦了,请用茶。”
她今日特意梳了飞仙髻,身着藕荷色襦裙,行走时环佩轻响。斟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茶香随水汽氤氲开来,竟让堂内紧绷的气氛一缓。
“这是奴家自制的‘晨露茶’,用卯时采集的茶叶,以山泉冲泡。”花七姑嗓音温软,“王师爷远道而来,想必口渴了。”
王师爷不由自主接过茶杯。茶汤清亮,香气清冽,他啜了一口,眉头舒展:“好茶。”
趁这间隙,陈巧儿迅速走到水车前,“咔哒”一声卸下了加厚的铁箍——原来那箍是双层结构,外层厚箍内还套着标准厚度的内箍。她取下外箍,坦然道:“大人说的是,外层只是防护罩,防止孩童玩耍时夹手。实际用铁量,在此。”
她举起内箍,厚度完全合规。
王师爷眯起眼,盯着陈巧儿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小娘子心思玲珑。也罢,今日就查到此处。”
公差离去后,鲁大师长舒一口气:“巧儿,那双层铁箍的设计,你何时加的?”
“昨夜。”陈巧儿抹了把冷汗,“想到他们可能从用料上找茬,连夜改的。”
花七姑却蹙眉:“王师爷走时,特意回头看了作坊的匾额。此事恐怕没完。”
果然,午后有消息传来:三日后的乡集,县衙要举办“百工竞巧”大会,所有匠人都需携作品参会,由官府评定“合制”与否。未通过者,不得再制作、售卖该器物。
而评审官之一,正是王师爷。
夜幕再临。
作坊里灯火通明。陈巧儿对着水车图纸苦思,花七姑在一旁缝制展示时要穿的舞衣,鲁大师则反复擦拭他那套祖传的雕刻刀。
“他们要在‘合规’上做文章。”老人突然开口,“但巧儿,真正的巧匠,从来不是在框里绣花,而是让框为自己所用。”
陈巧儿抬头。
鲁大师从箱底取出一本虫蛀的旧册:“这是景泰年间,工部编纂的《万器谱》。里面收录了当时公认合规的所有器械制式。”他翻到某一页,“但编纂此谱的大学士在序言里写了一句——‘器无定式,用者为先’。”
烛火跳跃。
“三日后,你不止要展示水车。”鲁大师眼中闪过锐光,“要把你那些‘不合古制’的东西,都变成‘合制’的。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巧夺天工’。”
陈巧儿心中涌起热流。她铺开新宣纸,开始重绘图纸——这次不是伪装版,也不是简化版,而是融合了《方圆诀》古法与现代力学,完全突破当下认知的设计。
窗外,乌云遮月。
村口的老槐树下,两个黑影低声交谈:
“都安排好了。竞巧大会那日,会有人当众质疑她那织机的来历。”
“光质疑不够。王师爷说,要让她自己承认——用的是‘妖术’。”
一只夜枭掠过树梢,发出凄厉啼鸣。
作坊内,陈巧儿画下最后一笔。图纸中央,是一台从未在此时空出现过的复合机械雏形,她提笔在侧注了一行小字:
“以天地为规,以心意为矩——匠之道,在顺天,更在补天。”
花七姑凑近看,轻声问:“这机器叫什么?”
陈巧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缓缓吐出三个字:
“破局梭。”
风骤起,吹得窗纸哗啦作响。远处隐隐传来闷雷声,山雨欲来。
而柴房角落,今晨那三个贼人遗落的一枚腰牌,正静静躺在阴影里。借着漏进的月光,隐约可见牌上刻的并非李家家徽,而是一只从未在本地势力中出现的——
展翅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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