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这“专使”的交椅还没焐热,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的是夏守忠手底下一个管事太监,姓黄,生得干瘪精瘦,一对三角眼老是滴溜溜转,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掂量七分挑剔。排场倒不大,就带了俩小太监,可那架子端得比正经主子还足。他在偏厅一坐,翘起兰花指拨弄茶碗盖,眼皮耷拉着,半晌才斜眼瞥了马伯庸一下。
“马管事是吧?”黄太监嗓子尖细,透着一股阴柔的压迫劲儿。他没等马伯庸回话,先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茶碗盖在杯沿上轻轻刮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夏公公让咱家来问问,上回那五万两,府上凑得那么‘爽快’,可见家底还是殷实的。”
马伯庸躬着身子,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心里却像被那只茶碗盖一下下刮着。
黄太监放下茶碗,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缓缓划过,眼神却如刀子般刮过马伯庸的衣衫配饰,最后停在他腰间那块普通的青玉佩上——那是马伯庸特意换上的,值不了几个钱。“这眼瞅着宫里又要过节了,各处都等银子使。”黄太监的声音压低了,却更瘆人,“听说……贵府库里还收着几幅前朝的古画?宫里贵人近来正好雅兴。不过嘛,夏公公体恤,说画呀瓷呀的变现慢。贵府是不是……先拿些现银表示表示?”
马伯庸心里一沉。对方连府里库藏都摸过底了!他腰弯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十二分的苦意:“黄公公您这是说笑了,可折煞小人了。上回那五万两,已是把府库里能动的现银搜刮干净,连老太太的体己都动了不少,这才勉强凑上。至于古玩字画,正在寻买主,只是仓促出手,价钱怕连三成都收不回啊!如今府里真是……掏空了底儿,耗子钻库房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少跟咱家哭穷!”黄太监冷哼一声,茶碗盖往桌上重重一磕,震得茶汤都溅了出来。“百年国公府,拔根汗毛比咱家的腰都粗!痛快话,能拿多少?”
马伯庸额角渗出细汗,脑子里飞快盘算。一分不给绝不可能,只能尽量拖着,还得让这阉人觉得有甜头。他脸上挤出更深的沟壑,声音都带上了哀求:“公公明鉴,实在是……库银要清点、账目要对,都得费工夫。您看……能否宽限些日子?容我们细细筹措,一定尽力多凑些!”
见黄太监三角眼里寒光闪动,不为所动,马伯庸心一横,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当然,不能让公公白跑。府里东挪西借,暂时凑了三千两现银,本想等凑足五千再一并奉上……既然公公亲自来了,这三千两,就请公公先带回去,在夏公公面前帮着美言几句,只说贾府绝不敢怠慢,正全力筹措,只求多宽限几日!”他说着,使个眼色,身后一个小厮立刻捧上个沉甸甸的锦盒。
黄太监斜眼瞅了瞅那锦盒,枯瘦的手指在盒盖上敲了敲,脸色稍缓,但语气还是刻薄:“三千两?打发叫花子呢?”他拖长了调子,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你马管事还算懂事的份上,咱家就替你们在夏公公跟前说句话。十天!顶多十天!要是再见不着像样的数……”他没说完,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那意味比明说更骇人。
送走这尊瘟神,马伯庸站在偏厅门口,直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才发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内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知道,这才刚开头。
往后的日子,马伯庸真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得心惊肉跳,血肉模糊。
为了凑那三千两,还得预备十天后更大的数目,他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他先找到管着南边几处田庄收成的周庄头。庄头是个黑脸汉子,一听要预支下半年租银,眉头拧成了疙瘩。
“马管事,不是我不给府里面子。”周庄头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干裂的土,手指一搓就成粉往下掉,“您瞅瞅这地,今年春旱接夏涝,收成本就薄了三成!佃户跑了三户,剩下的天天嚷着要减租子。我现在是寅吃卯粮,哪来的银子预支?”
马伯庸蹲到他旁边,也抓起一把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老周,府里的难处,我不说你也该听到风声。这银子不是府里要用,是宫里等着要。今天我能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过几天,要是宫里的人直接来庄上‘查看’……”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你我,还有这一庄子的人,谁担待得起?”
周庄头脸色变了变,猛抽了几口旱烟,最后把烟杆往地上一磕,咬牙道:“罢了!我想法子,把给伙计们的工钱先拖一拖,再跟附近米铺赊借些……最多能凑八百两。再多,真没了!”
“八百两……好,先拿着。”马伯庸拍拍他的肩,心里却像那干裂的土一样发苦。他听见周庄头在他转身后,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日子,迟早大家一块儿完蛋!”
筹钱像挤一条快干涸的河床,每一滴都带着泥沙。管采买的刘管事,一听要紧缩下月用度,脸拉得老长:“各房的主子们能答应?尤其是东府大太太那边,上月就嫌份例里的燕盏成色不好,发了好大脾气。这一紧缩,不是把火往我自己头上引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在红楼当社畜请大家收藏:(m.qbxsw.com)我在红楼当社畜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