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块钱。
我捏着那三张纸币,指尖能感受到钞票特有的、略微粗糙的质感。钱不多,甚至不够我过去在城里喝一杯像样的咖啡。但此刻,它们攥在手心,却比以往我签过的任何一张巨额支票都更沉重,更滚烫。
这不是钱,这是一种认可,一个信号,一把钥匙。
买买提大叔看着我愣神的样子,笑了笑,没再坚持把钱给我。他转身拿起那个空了的茶壶,示意我去屋里添水。我这才从巨大的震动中回过神,连忙跟着他进屋。
炉子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地响着,水汽氤氲。大叔不紧不慢地沏着茶,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但我能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微妙的、积极的变化,像春雨渗入干涸的土地,无声无息,却充满力量。
我把那五十块钱郑重地放在炕沿上,推到大叔那边。“大叔,钱,您的。”我努力用最简单的词表达,“我,帮忙。不要钱。”
大叔看看钱,又看看我,浑浊却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再推辞,只是默默地把钱收了起来,然后给我倒了一碗滚烫的、酽酽的砖茶。
“他们,”我捧着茶碗,试图跟大叔交流今天这破天荒的事件,“年轻人,从网上,看到。视频,我拍的。”我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院子,比划着拍摄的动作。
大叔安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理解我这番笨拙的“手语”。当我说到“视频”和“网上”时,他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对于他这个几乎与现代社会脱节、生活节奏还停留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人来说,“网络”、“视频”、“流量”这些概念,恐怕比烧制一窑极品陶器还要难以理解。
但他听懂了一个核心意思:今天有人来买陶器,是因为我做了点什么。
他伸出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却稳如磐石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指了指院子里的陶土和窑,又指了指我,最后做了一个“一起”的手势。脸上是纯粹的信赖和鼓励。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不在乎什么复杂的网络逻辑,他只知道,我这个意外闯入的落魄外人,似乎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好的变化。而他,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了接纳和肯定。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比我过去在商场上经历过的任何一份合同、任何一句承诺,都更有分量。
“嗯!一起!”我重重点头,胸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不是因为在三十块一晚的大通铺里被鼾声和脚臭包围的焦虑,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胸腔里灼灼燃烧,烫得我无法安眠。
我躺在土炕上,听着身旁买买提大叔均匀的呼吸声,眼睛盯着被窗外月光映照出模糊轮廓的屋顶。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两个年轻人兴奋的脸,大叔收到钱时那种略带惊讶又欣慰的表情,以及我那部因为没电而再次关机的手机。
手机!
我猛地坐起身,小心地摸到炕角的插排,再次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忽略掉一切无关信息,直接点开短视频APP。
第二条关于上釉的视频,数据还在持续增长。播放量已经突破了十万,点赞和评论数也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更重要的是,私信里出现了更多明确想要购买的咨询:
“博主,怎么购买?支持邮寄吗?”
“那个赭石色的罐子太美了!给我留一个!”
“请问接受定制吗?我想做一对杯子。”
“有联系方式吗?我想批量订购一批作为公司礼品。”
一条条信息,像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虽然微弱,却清晰地指向一个方向——需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潜力巨大!
一个念头,一个在我破产前或许会仔细推敲、撰写详细商业计划书的念头,此刻却像野草一样在我荒芜的心田里疯长——
我要帮买买提大叔,把“古丽之家”的陶器卖出去!不仅要卖,还要卖得有价值,卖得对得起他这辈子的手艺!
兴奋感让我几乎要颤抖。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在炕桌上找到半张买买提大叔用来画草图的废纸和一根短短的铅笔头。
我开始写写画画。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
第一步,解决沟通与展示问题。
我不能一直当翻译。我需要更系统、更专业地展示这些陶器。要拍更高质量的照片和视频,多角度展示细节、釉色、使用场景。要给每一件陶器编个号,甚至可以考虑给它们起名字,讲述它们独特的纹路寓意和大叔制作时的小故事。对,故事!这才是机器量产货无法替代的价值核心!
第二步,定价与定位。
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几乎等同于原料价出售。必须重新定价。定价不仅要体现时间成本、材料成本,更要体现“手工”、“非遗”、“匠心”这些无形价值。可以参考国内其他知名手工艺品的价格,定一个对得起手艺、也让真正欣赏的人觉得物有所值的价格。初期可以稍微亲民,但绝不能贱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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