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戛然而止。
他转身背靠门板,呼吸粗重。墙上影子竟非一人,而是双重交叠——一个是穿中山装的官员,另一个披麻戴高帽,手持竹简,形同阴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开始颤抖,“什么副本?什么名单?我管的是学生档案,别的事与我无关。”
“七个女孩。”秦明逼近一步,“校服编号一致,毕业时间相同,失踪三日内户籍全销。”他顿了顿,“死亡证明,是你亲笔所签。”
“胡说!”局长拍案而起,“我没有!谁告诉你的?你有证据吗?连一个名字都说不出来!”
秦明不动。
他明白,对方在拖延,在试探底线。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露出那四个血字:城隍涉贪。
局长瞳孔骤缩,身形一晃。
他认得这笔迹。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小科员,曾于深夜加班时在一册密档角落见过——潦草刚劲,如刀刻斧凿。那份文件后来焚毁,但内容他永生难忘:阴婚配对名单·第一批·七人。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声音嘶哑。
秦明不答。他将掌心按在桌面,让血字紧贴木纹。体温使干血绽裂,渗出鲜红,顺着纹理蔓延,最终凝聚成一串数字:0713-2049——地下三层某铁柜编号。
局长双目圆睁,脸色惨白。
秦明沉声道:“你知道为何地府十年才追查此事?因有人压案不报。可今年七月,殡仪馆七具棺材自燃,火中传出哭声,三名守夜人当场疯癫。阴差循怨气溯源,找到了你。”
“我不是……”局长喃喃,“我只是听命行事。上面要名单,我就给名单。我不知道她们会被送去配阴婚!我不知道唐雪会被挖出来!”
话一出口,他自己怔住。
他知道,自己说漏了。
秦明立刻逼问:“你说谁?”
局长闭嘴,唇线紧抿,眼神乱扫寻路,却发现门无法开启。
秦明再进一步。
“唐雪。”他重复,“你说出了她的名字。”
局长喘息急促,额头冒汗。他想否认,可言语已出,无可挽回。只能死死盯住秦明,揣测他究竟掌握多少真相。
秦明脑中突刺剧痛。守契人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祠堂烈焰、青铜册页、七具棺椁……他闭眼,再睁,眼中已有血丝。
“你抄录生死簿时。”他冷冷开口,“可曾听见她们哭泣?”
局长不语。眼角却不可控地抽搐了一下。
秦明拾起定魂石。蓝光骤盛,照亮整张脸。皮肤之下似有异物游走,脸颊鼓胀又塌陷,仿佛躯壳内藏着另一个灵魂。
“她们没死。”秦明声音低沉如渊,“你还活着,她们便不得投胎。”
局长忽然笑了。短促,冰冷。
“你以为你是纠察官?能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整个系统?”他压低嗓音,“你知道多少人靠这条链子活命吗?殡仪馆、火葬场、民政局、医院……少了这一环,多少人失业?多少家庭破产?”
秦明凝视着他。
“所以你就把活人当死人卖?”
“她们早就‘社会性死亡’了!”局长咆哮而出,“贫困生、单亲家庭、没人管的留守儿童!她们死了没人查,户口销了没人问!我只是……让资源合理利用!”
话落,万籁俱寂。
秦明静立不动。他想起唐雪的灵魂——想起她掌心残留的农药灼痕,那是母亲服毒时沾上的;想起她说话时绞着衣角的模样,声音轻如尘埃。她并非车祸身亡,而是被灌药迷晕,埋入他人坟墓,成为富户亡子的“冥婚妻子”。
合理利用。
他喉咙发堵,不是疲惫,是愤怒。
他举起定魂石,重重拍在桌上。
闷响炸开,蓝光四溢,室内瞬间染成青色。墙上“厚德载物”裂开缝隙,墨汁如血流淌,汇聚成四字:天网难逃。
局长瞪大双眼,踉跄后退,撞上门板。
秦明踏前一步,声音自地底传来:
“下一个被利用的,会是你儿子吗?”
局长猛然抬头,面色惨白如纸。
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
秦明望着他。右耳黑气已攀至面颊,皮下可见黑色经络游走。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守契人的契约正在反噬,若天亮前未能归还定魂石,他也将成为孤魂野鬼。
但他不能退。
他伸手取过桌上钢笔,拔去笔帽,蘸了掌心血,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字:
迎春巷。
笔尖划纸,沙声轻响。
整栋楼微微震颤。地下三层传来金属摩擦之声,宛如一扇尘封多年的铁门,正缓缓开启。
局长死死盯着那三字,全身发抖。地上影子剧烈扭动,麻衣身影愈发清晰,口唇开合,似在诵念古老誓词。
窗外,云遮月,风穿楼宇,呜咽如泣。
那张写着“迎春巷”的纸,正悄然渗出血丝,缓缓勾勒出第七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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