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云那日甩门而去后,接连几日未曾踏足惊鸿阁。只有府医每日准时前来诊脉换药,侍女们沉默而周到地伺候着饮食起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种被严密看守、却无人问津的状态。
苏清月背上的伤口在精心照料下,渐渐开始结痂愈合,那钻心的疼痛转为绵长的痒意,提醒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也提醒着陆停云那日莫名燃起、又骤然冷却的怒火。
她乐得清静。每日里不是看书,便是对着窗外发呆,偶尔尝试着下床走动几步,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与那乐师的一番交谈,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散去,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迹。她更多的思绪,还是系在那牛皮纸信封里零碎的线索上,以及拓跋烈离去后,北朝可能采取的下一步行动。
她知道自己并未安全。拓跋烈在她这里折了面子,损了暗桩,绝不会轻易罢休。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而陆停云……他的态度依旧莫测,那日的醋意与独占欲,是真?是假?是另一种更高明的掌控?她不敢细想,怕一想,便会陷入更深的迷惘。
这夜,秋雨又至,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窗棂,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凉。苏清月因背上伤口的痒意,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窗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不同于雨滴落地的异响,像是瓦片被轻轻踩动,又像是衣袂划过潮湿空气的声音。
她瞬间惊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窗外只有雨声,绵绵不绝。方才那声响,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是伤痛带来的幻觉。
然而,一种莫名的不安,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她撑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惊鸿阁的庭院笼罩在沉沉的雨幕和夜色中,一片模糊,只有廊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在风雨中摇曳着昏黄微弱的光,映照出斑驳晃动的水影。
什么都没有。
她微微蹙眉,正欲退回床榻,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在自己窗台下方,靠近墙角的一处积水洼地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不同寻常的、金属质感的幽光。
那是什么?
她的心提了起来。犹豫片刻,她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冰冷的雨丝立刻趁机钻入,带来一阵寒意。她伸出手,快速地将那样东西捞了进来,然后迅速关紧了窗户。
东西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
她走到烛台旁,借着跳动的烛光,看清了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令牌正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鸦喙处一点猩红,与她之前从拓跋烈那里收到的乌鸦令形制相似,却又有些微不同,似乎更为古老,也更为……森严。而令牌的背面,则刻着一个清晰的、代表北朝军方身份的暗记!
让苏清月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是——这枚令牌上,沾染着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新鲜而黏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顺着令牌的纹路蜿蜒流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北朝暗桩的令牌!染血的!
它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窗外?!
是谁放在这里的?是拓跋烈新的警告?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惊鸿客!
是了!只有他!只有那个神出鬼没、专杀北朝细作和祸国权臣的“惊鸿客”,才会持有、并留下这样的战利品!
他昨夜……不,可能就是刚才!就在她的窗外,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杀戮!他清除了一名,或者说一队,潜伏在陆府周围,或许就是冲着她来的北朝暗桩!
所以,她听到的那细微的异响,不是错觉!是他!
而他,在解决掉威胁之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现身,只是将这枚染血的令牌,如同丢下一件无关紧要的战利品,又像是留下一个无声的宣告,放在了她的窗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威胁,他已经清除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北朝的人,从未放弃对她(或者通过她对付陆停云)的行动。
他也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苏清月紧紧攥着那枚冰冷染血的令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那血腥,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战栗。
她想起宫宴上他抱着她冲出大殿时那失控的怒吼,想起他笨拙却仔细地为她包扎伤口,想起他守在她床边念兵书的低沉嗓音,也想起他因一个乐师而燃起的、毫不讲理的醋意……
还有眼前这枚,带着未干血迹、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窗下的令牌。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她越来越看不懂的陆停云。
他到底……想做什么?
若他只是将她视为棋子,一枚有用的“寒鸦”,他大可以继续用阿卯的线索吊着她,用利益捆绑她,何必一次次涉险,甚至在她窗外杀人清障?何必流露出那些看似真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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