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点就好。”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就吃还没烂的那半边。”
他用石片刮掉鱼身上的淤泥和腐肉,露出下方还算完整的鱼肉。颜色发暗,质地松软,但总比没有好。他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腥臭味瞬间充满口腔。他强迫自己咀嚼、吞咽,胃部一阵痉挛,差点又吐出来。
“再吃一口。”他喘着气,“再吃一口就能活到明天。”
吃到第四口时,远处传来了人声。
他警觉地抬起头,看见三个男人从土坡后走来。都穿着相对完整的粗布衣服,手里拿着削尖的木棍
那是流民,但不是普通的流民。为首的男人脸上有道疤,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
土迅速把剩下的鱼塞进怀里,想躲进旁边的芦苇丛。但已经晚了。
“小子,手里拿的什么?”刀疤脸喝道。
土转身想跑,却被另一个男人从侧面扑倒。腐烂的鱼从怀里掉出来,在干裂的地面上滚了几圈。
“就这?”刀疤脸用脚踢了踢鱼,嗤笑一声,“连这玩意儿都捡。”
但第三个男人蹲下身,盯着土的脸看了几秒:“大哥,这小子我见过。村东头老农夫的独苗,听说那老东西前藏了袋谷子,说不定……”
刀疤脸的眼睛亮了。
他们开始搜身。土挣扎,换来几记沉重的拳脚。肋骨可能断了,他咳出血沫。男人们翻遍他全身,只找到几根草绳和一块磨光的石头。
“说!谷子藏哪儿了?”刀疤脸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按进泥土里。
土拼命摇头。根本没有谷子,父亲死前家里就只剩半碗糠了。
男人们不信。他们开始打他,用木棍,用脚。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意识开始模糊。在某个瞬间,土听见自己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如果我有力量……”
“如果我能让这些人趴在地上求饶……”
“如果我永远不用再挨饿……”
那声音很轻,却像种子落进裂开的土壤。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男人们警觉地停下动作。一队骑兵出现在土坡上,大约十来人,穿着统一的皮甲,马鞍旁挂着水囊和布袋。是城邦领主府的巡逻队。
刀疤脸骂了一句,朝土踢了最后一下:“算你走运。”三人迅速钻进芦苇丛消失了。
土躺在原地,血从嘴角流进土里。他听见马蹄声靠近,有人下马,靴子踩在干裂的地面上发出脆响。
“还活着吗?”是个年轻的声音。
土努力睁开眼睛。逆光中,他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头上戴着插有羽毛的皮盔。
“水……”他挤出这个字。
皮囊被递到嘴边,清凉的水流进口腔。土贪婪地吞咽,呛得咳嗽起来。
“慢点喝。”年轻骑兵说,“你叫什么?村里还有人吗?”
土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骑兵队长也下马走过来。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有风霜的痕迹。他环视四周干裂的土地和空荡的村庄,叹了口气。
“带上他吧。”队长说,“送到北边的救济营。”
土被扶上马背,靠在一个骑兵身后。马匹开始移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干裂的河床,那条腐烂的鱼还躺在那里,正在被几只乌鸦啄食。
怀里的刺痛感就是在这时传来的。
羽墨轩华收回手指。
那些画面和感受如同潮水般退去,但残留在意识里的饥饿感依然真实。她低头看着那具骨骼,看着它胸口插着的匕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单纯的心魔幻境。
这是记忆。被封存在这片土地里,封存在这座塔里,封存在这些遗骸里的、真实的记忆。而她,正在以某种方式“读取”它们。
她站起身,望向那座扭曲的高塔。
塔顶的植物在静止的空气中微微摇曳——不,不是风,是那些植物自己在动。藤蔓缓慢地缠绕、舒展,花瓣开合,像是在呼吸。
羽墨轩华开始向塔走去。
每一步,脚下的焦土都在诉说着什么。破碎的陶片、生锈的铁器、风化的骨骸——这片土地埋葬的不只是生命,还有一段被遗忘的历史。而那座塔,就是这段历史的墓碑。
走近塔基时,她看见了铭文。
不是雕刻在塔身上的,而是用某种黑色的、仿佛焦油般的物质涂抹在塔基周围的地面上。文字古老而扭曲,但她却莫名地能理解其含义:
“我将我的贪婪埋于此地。”
“我将我的愚蠢刻于此石。”
“我将我的罪孽封于此塔。”
“后来者,若你读到这些文字,请转身离开。”
“这里的真相只会带来绝望。”
羽墨轩华没有转身。
她的手按在塔身上。材质触感奇特,像金属又像岩石,温度比周围空气更低。就在掌心与塔身接触的瞬间,更大的信息洪流冲进了她的意识。
……
二十三年后。
尼努尔城的中央集市,在晨光中苏醒。摊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牲畜的嘶鸣声——所有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座繁荣城市应有的喧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灵璃请大家收藏:(m.qbxsw.com)灵璃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