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黄铜怀表,如同烫手的烙铁,被陈景明紧紧攥在手心,又无数次被丢进抽屉的角落,蒙上灰尘。
他挣扎着,恐惧着,那地下党男人眼中灼灼的希望之火,与他日复一日在倭寇医院里看到的麻木、顺从和死亡交织碰撞,让他夜不能寐。
最终,他没有丢掉怀表,却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它带来的那条“死路”。
日子在惶恐和麻木中流逝。
直到一封封寄往乡下老家的书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不安如同藤蔓,缠绕上陈景明的心。
老母亲年迈,弟妹们年幼,那大半袋他省吃俭用、视若珍宝的大米,成了他唯一的牵挂和希望。
他决定回去看看,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
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那沉甸甸的半袋米,陈景明跋涉数日,终于踏上了乡间熟悉的小路。
然而,越是靠近记忆中的村口,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发浓重。空气里弥漫着的不再是泥土的芬芳,而是一种…焦糊、腥膻、死亡混合的恶臭!
当他踉跄着转过最后一个山口,眼前的景象如同最残酷的噩梦,瞬间将他击垮!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焦黑!曾经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落,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扭曲变形的房梁如同巨兽的枯骨,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冷的灰烬,踩上去软绵无声,却如同踩在无数同胞的尸骸之上!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只有死寂!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不…不可能…”
陈景明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踉跄着冲进这片焦土,疯了一般在废墟间奔跑、翻找。
“爹——!娘——!景文!景武!景灵——!”
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在空旷的死地上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风穿过断壁,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别喊了…孩子…”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景明猛地回头!一个衣衫褴褛、拄着拐杖、如同骷髅般枯槁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截断墙下,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的死寂。
“都…都没了…”老者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这个村子…连人带牲口…一个…都没剩下…”
轰——!!!
陈景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为什么?…谁干的?!”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东洋鬼子…还能有谁?!”
他缓缓地,如同用钝刀在切割陈景明的灵魂,讲述着那个灭绝人性的夜晚:“前些日子…一队倭寇畜生…路过咱村…看上了…看上了陈家的景灵丫头…”老者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丫头…性子烈啊…跟她那个…当汉奸的大哥…不一样!”
“汉奸”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景明心上!他猛地一颤!
“那丫头…一边挣扎…一边骂!她说:‘我大哥当了孬种汉奸…但我不是!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滚回你们的东洋去!’”
老者模仿着那带着哭腔却无比决绝的声音,“她拼了命地反抗…引来了你两个兄弟…景文和景武…都是好小伙儿啊…”
“他们…他们夺了鬼子的枪!还把那几个畜生狠狠揍了一顿!差点就…就…”老者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那村长!胆小怕事!硬生生拦住了!说什么…杀不得啊…杀了他们…全村都得陪葬!他…他给鬼子磕头…赔粮食…赔牲口…说尽了好话…鬼子当时…是答应了…走了…”
“可鬼子的话…能信吗?!那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啊!”
老者眼中爆发出血泪般的恨意,“当天夜里…一大队…黑压压一大队鬼子兵…就开来了!二话不说…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见姑娘就糟蹋!”
“尤其是…尤其是陈家景灵丫头…”老者的声音变得极其痛苦,几乎说不下去,“那群畜生…当着全村人的面…就在那…就在你家的废墟上…轮番…轮番糟蹋她啊…那孩子…死都没…都没闭上眼啊…”
“然后…他们…他们就把整个村子…”老者枯槁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这片无边无际的焦黑,“杀光…抢光…烧光!连襁褓里的娃娃…都没放过啊…!”
老者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拄着拐杖,佝偻着背,蹒跚地、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荒野深处,背影如同融入这片死地的幽灵。
轰隆——!!!
老者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陈景明的脑子里疯狂炸响!景灵那刚烈的怒骂——“大哥当了孬种汉奸…但我不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无尽的鄙夷和绝望,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妹妹临死前,还在以他为耻!而他的顺从,他的苟活,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老母亲、兄弟、妹妹…整个家族…整个村子…被屠戮殆尽!被烈火焚灭!被最残忍的方式践踏、侮辱、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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