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洼地最前面的人——那是个穿长衫的老者,背着手站在洞口边,手里拿着串铜铃,每摇一下,村民就往前走一步。月光落在他脸上,陈观棋认出那是村长裴无咎,只是此刻他眼角的皱纹里渗着黑血,笑起来像只老狐狸。
陆九思显然也认出了他,眼神一狠,攥着刀就想往下冲。陈观棋赶紧拉住他,指了指裴无咎脚边的东西——那是个用骨头垒的小台子,上面摆着个稻草人,正是中午消失的红袄草人,只是此刻草人手里多了根麻绳,绳头拖在地上,连着最前面那个村民的脚踝。
原来草人不是消失了,是被裴无咎拿到了这里,用它做阵眼,把村民的精魄往黑洞里引。
陆九思咬着牙,指节捏得发白,突然想起什么,往旁边挪了挪,想绕到洼地侧面。陈观棋正想跟上去,却见陆九思猛地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一只枯瘦的手搭在了陆九思的肩膀上,指甲又黑又长,几乎要嵌进肉里。裴无咎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脸上还挂着笑,声音却像磨过的砂纸:“后生,半夜看啥呢?”
陆九思的脖颈慢慢转过来,脸色白得像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观棋藏身的方向,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裴无咎的手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指尖快要触到他的后颈,那里,陆九思小时候被烫伤的疤痕正隐隐发烫——那是三年前裴无咎“失手”打翻热水壶留下的。
陈观棋握紧桃木剑,指节泛白。绿火照在裴无咎的侧脸,能看见他嘴角沾着的暗红液体,像是刚喝过血。而洼地中央的黑洞里,突然传来“咕嘟”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冒泡,飘在空中的白气猛地加快了流动,村民们的步伐也跟着乱了,像被饿狼盯上的羊群。
苏青和白鹤龄在破庙的方向发出了声极轻的惊呼,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裴无咎的耳朵动了动,搭在陆九思肩上的手突然收紧,陆九思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滚下冷汗。
“看来不止一个客人啊。”裴无咎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像根针似的扎进每个人耳朵里,“既然来了,就下来坐坐嘛——我这阵刚开,正好缺个‘灯芯’呢。”
他抬手晃了晃铜铃,“叮铃”一声脆响,洼地周围突然亮起更多绿火,照出密密麻麻的稻草人,每个草人手里都握着把小刀,正对着土坡的方向。陈观棋这才发现,他们早就被围了。
陆九思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吓的,是裴无咎的指尖已经触到了他的后颈,那地方的皮肤正迅速变得青黑。而洼地中央的黑洞里,缓缓升起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人形,却长着无数只手,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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