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计算机的低频嗡鸣是柳承的摇篮曲。凌晨三点的国家深空信号解析中心地下七层,只有他所在的“谛听”实验室还亮着惨白的灯光。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过量咖啡因的味道。巨大的环形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经过算法降噪的宇宙背景辐射数据流,像一条无声的、由0和1组成的银河。
柳承瘫在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上,眼底布满血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他已经在这串来自猎户座方向的异常射电暴数据前枯坐了72小时。它太奇怪了——不是自然脉冲星的规律信号,也非已知文明的通讯模式。它像一串……撕裂的、痛苦的尖叫,被强行编织进宇宙微波背景的柔和底噪里。
“柳工,还不走?”同事李哲揉着眼睛从旁边走过,手里端着杯速溶咖啡,“又是那个‘幽灵信号’?算了吧,八成是哪个深空探测器放了个电磁屁。”
柳承没抬头,只是把数据流的一小段放大:“看这个熵值波动。自然天体不会在0.001秒内产生如此精确的费米-狄拉克分布畸变。还有这重复间隔……”他指着屏幕上几处几乎重叠的尖锐峰值,“像不像某种…心跳?”
李哲凑近看了看,撇撇嘴:“更像服务器抽风。要我说,你就是被那帮搞外星人研究的带沟里去了。早点睡,明天还得跟安全部的‘黑西装’汇报上月监听记录呢。”他拍了拍柳承肩膀,打了个哈欠离开了。
实验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的嗡鸣。柳承调出最后也是最可疑的一段数据包——那是三天前“天眼”阵列捕捉到的极微弱余波,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他决定冒险启用实验室最高权限的“深渊”算法进行深度解构。这是未经报备的违规操作,但他有种近乎偏执的直觉:答案就在这团乱麻深处。
输入指令,启动。屏幕上瀑布流的速度陡然加快,数据洪流被“深渊”算法暴力拆解、重组。柳承戴上高精度神经直连头盔,闭眼,意识沉入那片数字海洋。
起初是混沌。无序的噪声碎片拍打着他的感知。然后,一些尖锐的“棱角”开始浮现——非自然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结构。他引导意识去触碰那些结构,试图剥离包裹它们的干扰层……
剧痛!
毫无征兆。像一根烧红的钢针,裹挟着零下273度的绝对冰冷,顺着神经直连接口狠狠扎进他的左太阳穴!那不是物理的疼痛,更像某种存在本身被粗暴地否定、被强制塞入完全无法理解的逻辑框架时产生的认知撕裂感。
“呃啊——!”柳承身体猛地弓起,悬浮椅发出警报。头盔内部,生物电监测读数瞬间飙红,发出刺耳的尖鸣。
眼前的黑暗数据空间骤然炸裂。一片无法形容的、蠕动的“污迹”充斥了他的整个意识视野。它吞噬着构成他思维基础的逻辑链条——物理法则在扭曲(他看到1+1=3的公式在燃烧),时间概念在崩塌(过去与未来的画面同时挤压进脑海),甚至他关于“自我”的认知都开始模糊(“柳承是谁?这个痛苦的意识载体吗?”)。
冰冷的、非人的合成音,直接在他意识的“核心”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灵魂的重量:
【检测到低熵有机思维节点。】 【存在性污染风险评估:低。】 【逻辑瘟疫次级协议:注入。】
无数混乱、矛盾、自我否定的信息碎片,如同亿万只饥饿的食人鱼,顺着他敞开的神经接口疯狂涌入!
· 圆周率π的数值突然变成了一个不断尖叫的女人脸庞。
· 爱因斯坦质能方程E=mc2扭曲成一条首尾相噬的蛇。
· 他童年记忆里母亲的笑容,每一颗牙齿都变成了转动的齿轮,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
“滚出去!”柳承在精神层面嘶吼,试图切断连接,但手指痉挛着无法动弹。生理泪水混合着鼻血淌下,在控制台上溅开细小的血花。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灌入滚烫钢水的玻璃瓶,下一秒就要彻底炸裂。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污染、溶解的最后一刻,一种更古老、更深沉的东西,从他思维的最底层被这股外来的“瘟疫”意外“激活”了。
不是记忆,不是知识。更像是一种…本能。
一段极其复杂、由纯粹几何光纹构成的代码序列(它的一部分,恰好与劳拉死前看到的紫色核心纹路边缘吻合),毫无征兆地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中“亮”起!它并非对抗涌入的逻辑瘟疫,而是像一个精密到极致的宇宙级过滤器,一个冷漠的筛网。
涌入的混乱信息流撞上这层无形的“滤网”。那些足以摧毁人类思维的逻辑悖论和认知病毒,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瞬间粉碎、湮灭。只有最原始、最“干净”的信息得以穿过——不再是扭曲的污染,而是被强行剥离了所有附加逻辑框架后,赤裸裸的、令人窒息的真相片段:
· 画面: 奥林匹斯空间站无声溶解,黑色虫群吞噬合金。劳拉·陈最后绝望的脸庞在舷窗后扭曲、崩解。(对应序章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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