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曼有点吞吞吐吐：“额……那个，我问一下哈，能…能带猫一起去你们那边吗？放心，它很乖的，不会捣乱的。”
袁朗眸光微动，想起那天看到的两颗从窗户探入的脑袋，唇角微弯，没直接拒绝，而是反问：“它很乖？是能在枪林弹雨里保持安静，还是能跟着你完成二十公里负重奔袭？”
“好哒，我知道了。”
卢曼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瞬间消失，点头表示：了解啦。
答案她早知道了，但不争取一下，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你好像不是很失望？”袁朗好奇。
卢曼实话实说：“猜到了，就是想再确认一下，对大橘也有个交代。”
袁朗饶有兴致的询问：“大橘？那只大橘猫？”
“嗯。”橘猫就橘猫，加什么“大”字，胖点怎么了？又没吃你家鼠条。
卢曼点头，明显失去了谈话的兴趣。
等这顿饭吃完，时间已经不早了。说什么给一天的时间，其实根本哪儿都去不了，大多数事也干不成了。
还好从选拔回来那天起，卢曼就开始有意识清理的东西。大部分物品直接送人，小部分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早就安置妥当了。
“三多，你先回宿舍，我去找大橘。”
说完，卢曼转身就走了。
呜呜呜，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无猫一族了。
“好。”
许三多的情绪显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钢七连，离开这片好不容易扎根下来的地方，心中就空落落的，很不好受。
不想干坐着，许三多打算将他待在702团最后的时光耗费在打扫卫生上，虽然营房早已纤尘不染。
夜色一点点加深，卢曼还没有回来，许三多依旧在打扫，几乎是一个人做完了通常整个连队才能做完的工作。
熄灯号响起，宿舍里最后一点的灯光也跟着熄去，他看着从伍六一床板缝里找到的那根烟，罕见的做了一件违规的事——点燃了它。
这是他第一次抽烟，一口口的抽着，然后被呛得不住流泪。
在眼泪中，他看到了一路闯过来的自己，很多个自己，各种各样的自己：投降的，哀怜的，孱弱的，悲愤的，欢快的…
这时，一束手光投射了过来，竟是两名纠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许三多下意识的站直身体，对方语气温和的询问：“为什么还不睡。”
“明天我就要走了。”
听到许三多略带沙哑的声音，那人下意识的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许三多不自然的躲避，但眼角未干的泪痕格外醒目。
许三多本能的举起烟解释：“这是…是这个烟呛的，这烟太久了，说不定都赶上我的兵龄了。”
带头的纠察无声的叹气，把手伸向同伴，一包烟出现在他掌心。接过烟，他二话没说的递给许三多。
“我不抽。”许三多摇头拒绝。
那人停顿了一下，将烟还给同伴，祝福道：“老兵，好走。”
“谢谢。”
三人互相敬礼，然后分开，留下许三多一人盯着那根烟发呆。
“早点睡吧，明天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知何时回来的卢曼，唤醒了许三多。
“好。”他机械着上床，闭眼，入睡，像往常一样。
天一亮，卢曼和许三多带着各自的行李，静候在营房前。
没多久，两辆军车停在七连空旷已久的空地上，一辆是越野车，上面坐着袁朗和成才，也是来接他们的；另一辆是卡车，来接收营房的，带头的军官领着学员新兵们进入了七连。
三人互相敬礼，然后，那名军官请求他们说两句，躲闪不及的许三多率先被拉到队伍面前：“来，请钢七连的最后两名战士给大家讲两句。大家欢迎，呱唧呱唧。”
掌声立马响起，许三多被架了上去，卢曼也没能逃过。
退无可退只能上了：“欢迎你们到来，我们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许三多紧张的吞咽口水：“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该走了，这里就属于你们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连旗，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并不冷场。
又回头看了一眼钢七连，眼中满是不舍，最后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坦诚的说：“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个人可笨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次是我这些年说话最多的一次。”
“真的，我爹跟我说，要我好好活，我的班长跟我说，要我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我这个人，真的特别笨，偶尔做对一件事，总让全班人都替我庆幸，尤其是在我自己要走的时候，我一定要对自己说，要好好活，要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完了。“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许三多并不敢看他们的脸，他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并不完美的，甚至称得上笨拙。他慌乱的转身，躲到一旁。
众目睽睽下，卢曼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首先欢迎你们的到来，这一直是我们最期盼的事，因为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钢七连将有了5001名，5002名，5003名……的战士，意味着前辈的荣光得到了传承……”
“你们可能听说过或将会听到我们的故事。但我告诉你们，最初的我们很普通，更确切的说是新兵连里的吊尾车，而我甚至一度想当逃兵。”
“别看我嘴皮子溜，其实我是比不上许班长的，不如他纯粹。他这人怎么说呢？看起来木讷，实际上也是个说的少，做得多，把信念化为行动人。”
“但我也不自卑，知道为什么吗？问你们个问题，一直被你们挂在嘴边的祖宗十八代，究竟有多少人？”
卢曼停顿了一下，便直接公布答案：“至少50万人。”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数字惊到了，都有些怀疑。
“你们回头去算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你们想一想，五十多万，这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这中间，但凡有个意外，那就断代了，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你我。”
“所以，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本身就已经是很棒，不是吗？”
“是！”众人哄笑，队列里好一阵喧嚣。
“人生本来就是场向死而生的旅程，终点，都一样。所以遇到事，别怕，别愁，恪守底线的前提下，放手一搏。记住，这个世界，我们只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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