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开。连县里有名的才子柳秀都不惜远道而来,重金订购苏家的新式家具,这无疑是一块最好的活招牌。先前那些心动观望的乡绅学子,也纷纷前来询价订购。
苏家的木匠铺,不再是仅仅承接修补零活或普通家具的地方,开始有了“巧匠”、“精工”、“新奇舒适”的名声。虽然订单量还不算巨大,但利润远超以往,足以让苏家喘过气来,甚至能攒下些银钱为苏翰章的科举做更充足的准备。
苏墨看着父亲忙碌而充实的身影,看着母亲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心中稍安。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然而,她也清楚,这仅仅是开始。祖母的冤屈尚未洗刷,姐姐仍在刘府艰难周旋,苏家的根基依旧脆弱。眼前的这点光亮,还需小心守护,并让它燃烧得更旺。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画着草图的纸,心中酝酿着更多的“巧思”。或许,不仅仅是家具……
柳秀才的订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比预想中更为深远。“苏工”新式家具的名声,伴随着文人雅士间的口耳相传,渐渐超出了清泉镇的范围。
陆续又有几位邻县的读书人慕名而来,看过实物后,皆是赞叹不已,爽快下单。甚至有一位在县衙做师爷的老夫子,也托人悄悄来定了一套书桌椅,言明要“低调稳妥”。苏秉忠来者不拒,只是愈发沉默寡言,将全部心力都倾注到每一件作品上,工艺愈发精湛纯熟。
收入渐丰,苏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饭桌上有了荤腥,苏翰章读书用的灯油不再节省,苏钧和苏铮也穿上了新做的塾服。孙巧莲脸上的愁容淡去不少,虽然依旧节俭,但不再为明日无米下锅而惶惶不安。
经济的宽裕带来了心态的舒缓,笼罩在苏家小院上空近半年的阴霾,终于被这实实在在的“生意”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久违的阳光。邻里们眼见苏家靠着实打实的手艺重新站稳脚跟,羡慕有之,敬佩有之,以往那些若有若无的轻视和流言也渐渐消散。
苏墨并未满足于此。她深知这点成就远远不够。她开始尝试绘制更复杂的图纸——一种结合了书架与博古架功能、带有隐藏抽屉的多宝阁;一种可以折叠收纳、节省空间的便携式画案……她的设计始终遵循着一个原则:在尊重这个时代审美和工艺的基础上,注入“以人为本”的实用巧思,且必须能够通过苏秉忠的双手完美实现。
苏秉忠对女儿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已然习以为常,甚至隐隐期待。他不再追问来源,只是拿着图纸,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恍然大悟,然后便埋首工棚,一次次试验、调整,将那些纸上的线条变为一件件令人惊叹的实物。父女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一个负责构想,一个负责实现,共同推动着“苏工”迈向新的高度。
然而,就在苏家逐渐步上正轨之时,暗处的目光再次投来。
赵元宝听着手下小厮汇报苏家近来的“风光”,气得摔了手中的鼻烟壶。
“好个苏木匠!死了老娘,丢了皇差,倒让他琢磨出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又攀附上了那帮穷酸秀才!”他脸色阴沉,在屋里踱步,“还有那个苏翰章,守孝期间不好好披麻戴孝,倒让他家弄出这么大动静!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刘文昊在一旁煽风点火:“元宝兄,不能再让他们这么下去了!如今那些秀才举人都在夸苏家东西好,连县衙里都有人用他家的玩意儿!再这样下去,他们苏家岂不是又要起来了?那我爹……”
“闭嘴!”赵元宝烦躁地打断他,“我岂能不知?”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硬的不行,看来得来点‘软’的了。他不是靠手艺和新奇玩意儿吃饭吗?那就让他这饭碗砸个稀烂!”
他凑近刘文昊,压低声音,一条毒计悄然出口:“他不是讲究榫卯严丝合缝、用料扎实吗?若是他做出来的东西,没几天就散了架,或者……用了不久就发现是些以次充好的烂木料,你说,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还会不会再买他的账?他那‘巧匠’的名声,还能不能保住?”
刘文昊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这……找人去做手脚?万一被发现了……”
“发现?”赵元宝冷笑一声,“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吗?镇上眼红他苏家生意的人难道还少?找几个地痞无赖,许点银子,让他们‘无意间’说漏嘴,或是‘帮忙’搬运时‘不小心’磕碰几下,再或是……找机会往他工棚里换几块虫蛀霉烂的木料,难吗?”
他语气阴冷:“一次不行,就两次。次数多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看他苏家还能不能撑得住!”
两人相视而笑,脸上尽是恶毒的快意。
与此同时,苏静姝通过胭脂铺的隐秘渠道,再次递出来消息。消息依旧简短,却让人心惊:刘文昊近日与赵元宝往来异常密切,且刘文昊院中一个心腹小厮,近日曾暗中与镇上的几个泼皮接触,似有银钱往来。此外,刘府采买近日并未大量购入新木料,但赵元宝家的一处闲置仓库,前几日却运进去了几车看似不错的木料,不知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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