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咣当了三天两夜,车厢里泡面味、汗臭味、脚臭味搅和在一起,闷得人脑仁疼。越往南走,天儿越湿越热,窗户外头的山啊水啊都像是蒙了层油汗,黏糊糊的。
李师傅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假寐,偶尔睁开眼,眼神扫过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警惕得像头老狼。王文韬也没闲着,暗劲那点儿苗头不敢大动,就默默运转气血,体会着这南迥北异的天地气息对身体微妙的影响,毛孔好像都张开了些,湿漉漉的热气往里钻,练起功来阻力更大。
车到广州站,那股子热浪混着人潮的喧嚣劈头盖脸砸过来,聒噪的粤语、拖拉机的突突声、站台小贩的叫卖声,吵得人太阳穴直跳。高楼大厦和低矮破旧的棚户区挤作一团。
两人没敢在车站多留,李师傅领着王文韬钻进蛛网般复杂的巷子,换了几趟破旧的中巴,又步行了好长一段,最后在一片喧嚣混乱的码头区停了下来。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珠江水面,浑浊的江水拍打着水泥岸堤。巨大的货轮如同钢铁巨兽泊在远处,近处是密密麻麻的舢板和小货船。起重机轰鸣着吊装货物,扛大包的苦力喊着号子,光着膀子的搬运工扛着沉重的麻袋在跳板上来回穿梭,空气里弥漫着鱼腥、机油和男人汗水的粗粝味道。
“跟我来。”李师傅对这里似乎很熟,带着王文韬绕过一堆堆集装箱和货物,来到一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码头办公棚屋前。棚屋门口挂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昌达货运”。
门口蹲着个黑瘦的汉子,穿着汗津津的背心,露出精悍的胳膊肌肉,正埋头扒拉着一个铝饭盒里的肠粉。见有人来,他抬起头,眼神带着码头人特有的警惕和打量。
李师傅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个半旧不新的铜烟嘴,递了过去。
那黑瘦汉子接过烟嘴,仔细看了看,又抬头上下打量李师傅和王文韬,脸上的警惕慢慢化开,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拐子李?真是你?我还以为你早死逑了!”
他站起身,个子不高,但精悍之气扑面而来,拍了拍手上的油:“屋里说话。”
棚屋里更是杂乱,堆满了单据、破旧救生衣和各种叫不出名的工具。黑瘦汉子给两人倒了杯浑浊的凉茶:“我叫烂牙昌,以前跟拐子李跑过船。这位是?”
“我徒弟,王文韬。”李师傅言简意赅,“来你这躲阵风头,顺便找点活干。”
烂牙昌嘿嘿一笑,露出那颗标志性的烂牙:“我就知道你这老狐狸没事不登门。放心,我这破地方,鬼都嫌臭,没人惦记。活有的是,扛大包,卸货,就看你徒弟这身板吃不吃得消。”他目光落在王文韬身上,带着点审视。
王文韬没吭声,只是挺了挺腰杆。几个月亡命徒般的历练和功夫打底,他看起来精瘦,但那股子内蕴的精气神和手上明显异于常人的老茧,让烂牙昌眼神微微一动。
“成,看着不是绣花枕头。”烂牙昌点点头,“晚上有船泰国来的大米,正好缺人。小子,晚上跟你昌叔我去见识见识?”
晚上,码头灯火通明,比白天更喧闹。巨大的探照灯把货船甲板照得雪亮,空气闷热得像个蒸笼。
王文韬混在一群皮肤黝黑、浑身汗臭的搬运工里,扛起近两百斤的麻袋。麻袋粗糙,压得人肩膀生疼。跳板湿滑,下面就是黑黢黢的江水。
这活儿纯粹是卖力气,没啥技术含量,但对体力、平衡和耐力是极大的考验。旁边不少老搬运工都累得呼哧带喘,脚步虚浮。
王文韬却感觉还好。无极桩的底子让他下盘极稳,踩在晃悠的跳板上如履平地。暗劲虽不能直接用,但气血旺盛,体力悠长,一麻袋扛下来,气息依旧均匀。他甚至有意调整呼吸节奏,模仿着站桩时的状态,将这股劳累当成一种另类的练功。
几趟下来,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引起了注意。连烂牙昌都叼着烟凑过来,啧啧称奇:“行啊小子,有点东西!比那帮老油条还顶用!”
正说着,旁边一条船上突然吵嚷起来。似乎是因为卸货顺序问题,两帮搬运工起了冲突,推搡叫骂,火气越来越大。烂牙昌骂了句脏话,赶紧过去调解。
王文韬没凑热闹,扛着麻袋继续走自己的跳板。但冲突却迅速升级,不知谁先动了手,两帮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棍棒、撬棍都抄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烂牙昌被围在中间,眼看要吃亏。
王文韬眉头一皱,放下麻袋。李师傅让他低调,但不能眼看着烂牙昌被打。
他如同游鱼般挤进混乱的人群,也不见多大动作,只是用手臂格挡,肩膀靠撞,脚下使绊子。他没下重手,但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地让冲过来的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或者疼得龇牙咧嘴暂时失去战斗力。
混乱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抡起一根粗大的撬棍,红着眼朝着烂牙昌后脑勺砸去!
王文韬眼神一冷,脚下发力,瞬间切入两人之间,左手一抬,精准地叼住那汉子抡撬棍的手腕,暗劲微微一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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