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那句轻轻的询问,像一枚细针,刺破了阳台上紧绷的寂静。家驹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逼问,只有一片等待澄清的、温柔的湖泊。他喉头发紧,所有准备好的、含糊的、逃避的话语都在那片澄澈前溃不成军。愧疚感海潮般涌上,噎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时,乐瑶却忽然站了起来。
她没有等待那个可能更伤人的、支吾的答案。她只是向前一步,伸出手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环住了家驹的腰,将脸埋进了他微微汗湿的、带着片场粉尘和熟悉皂角味的棉质T恤前襟。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却仿佛早已在沉默中酝酿了千万遍。它不是索取,更像是一种交付,一种在预感的风暴来临前,将自己再次安放进这个曾经最温暖港湾的尝试。
家驹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仿佛被这个拥抱定住。下一秒,更深的悸动和酸楚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进怀里,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他闭上眼,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乐瑶的气息——淡淡的洗发水甜香,一点点她自制点心的黄油味,还有那独属于她的、阳光般干净温暖的味道。
这个味道,曾无数次在苏屋邨的楼道里、在band房熬夜的清晨、在他疲惫或兴奋的时刻包裹他,熟悉得如同呼吸。而此刻,他却感到一阵尖锐的恐慌,仿佛这味道正从他指缝间不可挽回地流逝。
他知道,他已经伤害了她。从Gina的名字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对话里,从他下意识缩短与乐瑶对视的时间,从他收下那条手链并鬼使神差地放在外套内袋……裂痕早已无声蔓延。乐瑶的敏锐和豁达让她没有吵闹,甚至依旧微笑着打理他的一切,但这静默的承受和此刻这个带着颤抖的拥抱,比任何哭闹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无言的内疚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胸腔,堵塞了他所有辩解或安抚的语言。他只能更用力地拥抱,用几乎要揉碎彼此的力道,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偏移的心思拉回正轨,就能抵消他带来的不安。他的手指深深嵌入她薄薄的衣衫,感受着她肩胛骨的形状,和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乐瑶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紊乱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敲击着她的耳膜。他的怀抱依然温暖,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但这种“用力”里,她嗅到了慌乱和补偿的味道,而非全然的心安。泪水无声地涌上眼眶,但她死死忍住,没有让它们浸湿他的衣襟。她只是更紧地闭上眼睛,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汲取着也许是最后一点的、毫无保留的亲密。
夏夜的微风拂过阳台,吹不动凝滞的沉重。远处,夜班巴士驶过的声音遥遥传来。在这个陈旧却充满回忆的房间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像在湍急河流中抓住彼此的最后一块浮木。然而,河流的方向,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家驹的沉默,乐瑶的颤抖,都融进了这个漫长而心碎的拥抱里。有些问题,或许不需要答案了。有些变化,已经在这个紧紧相拥却心事各异的夏夜,尘埃落定。乐瑶埋首的黑暗中,划过一丝冰冷的明悟:她抱住的,是此刻真实不舍的家驹;但那个正在悄然远去的、与她共享未来的家驹,或许已经松开了手。
乐瑶将脸更深地埋进家驹的胸膛,鼻尖抵着他温热的肌肤,布料下传来他清晰却略快的心跳。她闭上眼,用力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
那是独属于黄家驹的味道——排练室木地板与旧电器淡淡的气味,汗水蒸腾后的微咸,一点点她熟悉的、他常用的那种廉价皂角的干净气息,还有更深层、属于他肌肤本身的、令她心安的温度感。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穿越时空后最深刻的锚点,是她在这个陌生年代里关于“家”和“归属”的全部定义。
她爱他,爱得如此深沉,以至于此刻穿透她四肢百骸的,除了那股冰冷的、预感成真的刺痛,更有一种为他而生的、尖锐的心疼。
她能感受到他拥抱的力度里满载的愧疚与挣扎,能想象到他此刻紧锁的眉心和眼中的矛盾。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对音乐的纯粹,了解他对身边人的善意与不忍伤害,也了解他性格里某些连自己都可能未曾完全明了的、被新鲜共鸣与创作激情所吸引的部分。
正因如此,她不愿看他如此纠结于内疚。
酸楚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上心尖,哽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痛苦——有对自己或许即将失去的恐惧,有对这段感情面临考验的悲伤,但更多的,竟是看着所爱之人因自己而陷入两难时,那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替他抹去痛苦的冲动。
她的爱,在意识到可能失去的这一刻,竟然首先显现出的不是索取,而是给予——给予他空间,给予他理解,甚至……给予他可能的选择自由?这个念头让那股酸楚瞬间化为实质的泪意,灼烫着她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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