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的效率高得可怕。
不到半个时辰,乾清宫外就传来了一阵锁链拖地的哗啦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呻吟和咳嗽。
十二名囚犯被锦衣卫拖了进来。
他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十二具还在喘气的尸体。每个人都衣衫褴褛,浑身污垢,脸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浓重的死气和病气,瞬间充斥了这座威严的大殿。
朱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朱元璋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十二个即将走向死亡的人。
周明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些人,病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重。高烧,脱水,意识模糊,典型的严重感染并发败血症的前兆。
“陛下,人,都带来了。”毛骧单膝跪地,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开始吧。”朱元璋吐出三个字。
周明站直了身体,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侯爷,而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角色——外科医生。
“来人!”他扬声喊道。
“把这十二人,分开躺好,彼此间隔一丈!”
“备热水,大量的热水!备烈酒,火烧春!备干净的棉布!”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刘公公愣了一下,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一挥手:“照他说的办!”
很快,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将所需之物全部备齐。
周明走到水盆边,挽起袖子,用滚烫的热水和棉布,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肘,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洗完后,他将双手浸入盛满“火烧春”的铜盆里,烈酒刺激着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第一个囚犯面前。
“拿刀来。”
一名锦衣卫递上一把锋利的小刀。
周明接过刀,在烈酒里涮了涮,然后对那名锦衣卫下令:“在他左臂上,轻轻划一道口子,半寸长,见血即可。”
锦衣卫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一道细小的血痕出现在囚犯干瘦的手臂上。
周明从怀中掏出那瓶淡黄色的药液,用一根特制的细长铜管,蘸取了微不可察的一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
“周先生,这是……”朱标看不懂了。
“试探。”周明头也不回地解释,“此药性烈,需先试探病人体质是否与之相冲。若是不冲,方可大用。若是相冲,便是催命符。”
他依次走过十二名囚犯,重复着同样的操作。
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年轻的侯爷,进行着他们闻所未闻的诡异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明站在大殿中央,闭着眼睛,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一刻钟。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时,异变陡生!
躺在第七位的那个囚犯,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出一片片骇人的红疹。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脸色由红转紫!
“这!这是怎么回事!”朱标大惊。
朱元璋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恐怖的杀意再次涌现!
“陛下!此人,便是体质与药性相冲之人!”周明猛地睁开眼睛,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声喊道。
“此药对他而言,便是剧毒!快!将他拖出去,隔离起来!莫要让他死在这里!”
他的镇定,和他精准的“预言”,让朱元璋那即将爆发的怒火,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囚犯拖了出去。
一场足以让他人头落地的危机,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周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次检查了剩下的十一人。
他们的伤口处,除了微微发红,再无任何不良反应。
安全。
“陛下,剩下的十一人,皆可受此药。”
周明走到那十一人面前,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套他让工匠赶制的,匪夷所思的“器械”。
那是一根中空的,极为纤细的金属针管,连接着一个用羊皮膀胱做成的,小小的气囊。
简陋的,洪武朝特供版注射器。
他将针头浸入药液瓶中,小心地抽取出大约一毫升的液体,排空里面的空气。
然后,他走到第一个囚犯面前,撩开对方的裤子,对着那几乎没什么肉的屁股,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啊!”
这一次,惊叫出声的,是旁边围观的一个小太监。
朱标也看得眼皮直跳。
这是在治病?怎么看着比杀人还吓人?
周明没有解释。
他沉默地,一个接一个,为剩下的十一名囚犯,全部注射了等量的药液。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他走到大殿的角落,靠着一根冰冷的柱子,缓缓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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