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霰轻叩星象台青瓦,碎响如断弦余韵,为方才那场血火厮杀收束最后的锋芒。护刃半倚巫清岚臂弯,踏过及膝琼芳往竹林深处行去,靴底碾雪声若碎玉相击,每一步都带着战后的滞重。身后,秦岳拄着崩口的佩剑断后,剑脊血渍凝作暗红冰棱,在朔风中泛着森冷微光;空汰背负重伤的星象台弟子,灵脉杖顶端的青光弱似残烛,却执拗地撑起一方莹润光罩,将漫天风雪隔绝在外。
“前方便是‘隐竹阵’,过了阵眼便入穹之灵的桃源秘境。”巫清岚声含暖意,将身上绒袍更紧地裹住护刃肩头,指尖渡去的碧色灵光顺领口渗入肌理,堪堪压制住她胸口灵核的灼痛。护刃齿咬下唇,额前碎发被冷汗濡湿,转瞬冻作细小冰碴,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火灼般的胸痹——方才为挡舒飒弭的浊气炮,她以自身灵脉为引强行催发灵核,虽惊退强敌,经脉却如遭万针穿刺,此刻连抬手都需耗尽气力。
行至竹林入口,巫清岚抬袖虚空画符,指尖碧光如流星坠丛。密不透风的翠竹竟如潮水般缓缓分展,露出蜿蜒石径,竹节上淡金灵纹流转不休,将纷扬雪片染作漫天细碎光尘,落地即化。“此阵乃穹之灵先辈以地脉灵力布下,浊气难侵,迷障自生,凡俗之辈误入,终其一生只会在原地打转。”巫清岚扶护刃入林,竹香混着灵草的清芬扑面而来,如甘霖般涤荡去眉宇间的混沌倦意。
穿林而过的刹那,眼前豁然开朗。翠竹环拥的山坳间,一方青瓦石屋静静坐落,院心泉眼蒸腾着袅袅白雾,清泉漱石的叮咚声在雪地里漾开层层暖意。石屋前,几个青衣少年正翻晒草药,见众人归来,纷纷抛却手中活计迎上:“清岚姐!秦长老!”领头少年面含稚气,目光扫过众人满身血污,忙转身扬声,“速备滚水!取园中金疮灵草与凝神露来!”
护刃被扶入最里间的暖阁,厚铺的竹席吸尽寒气,墙角炭盆燃得正旺,凝神草与冰魄花的药香在暖风中交织成安抚心神的气息。巫清岚引她卧于铺着软褥的竹榻,指尖轻解其胸前衣襟,当触及那枚嵌于肌肤的灵核时,忽觉一股磅礴灵力如海啸般反弹而来,惊得她浑身一颤,指尖发麻不止。
“此乃……”巫清岚眸中惊色翻涌,复将掌心轻覆灵核,这回弃了催力之念,以自身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片刻后,她猛地抬首,目光灼灼如燃,声线因极致激动而微颤:“孩子,你可知这灵核之中,藏着上古神兽的神威?”
护刃虚弱摇头,只觉胸口灵核似被唤醒了生命,随巫清岚的灵识轻轻搏动,每一次律动都有暖流如溪流般遍淌四肢,稍稍驱散了骨血中的痛楚。“这是奶奶临终所传,她说此为苍玄麟灵核,嘱我以命守护,却未言其究竟有何来历。”
“苍玄麟……竟是上古守护兽苍玄麟的灵核!”巫清岚深吸一口气,泪光浸满眼眸,“穹之灵秘藏古籍所载,千年前浊世魔王降世,玄都沦为焦土炼狱,是苍玄麟以自身精血为祭,将魔王封印于极北冰原深渊,其灵核则沉入蓝星地脉,维系着浊气与灵气的微妙衡平。它的灵脉与蓝星共生共息,能察天地间浊气之微变,实乃护星安邦的至宝!”
护刃浑身一震,彻骨痛楚瞬时被震撼抛诸九霄。奶奶生前常抚着她心口低语,说她是“灵核选中之人”,她曾以为这只是老人慰藉灵脉滞涩的自己,此刻方知这话语背后,是千钧之重的宿命使命。记忆如潮涌来——暴雨夜,奶奶抱她坐于神社麒麟像前,枯槁的手掌反复摩挲她心口,呢喃道:“待你灵核觉醒之日便知,守护从非桎梏,而是宿命所归的荣光。”
“可我昔年灵脉壅塞,连最粗浅的引气入体之术都难学成……”护刃声含困惑与自疑,“如此鄙陋之身,怎配承载上古守护兽的灵核?”
“非是配与不配,实乃唯有你能承载。”巫清岚轻摇首,指尖在灵核周遭绘出古老符文,金光流转间带着远古的韵律,“苍玄麟择主,不问灵脉天赋高低,只观心性纯良与否。它沉眠千年,却在你为护同伴燃尽自身精血时觉醒,足见你的守护之心,正是它等候千年的唤醒之光。你瞧——”
符文落定的刹那,苍玄麟灵核骤然迸发璀璨蓝光,如天穹裂出一道光隙。光华中,一尊麒麟虚影渐次凝形,银鳞泛着月华般的光泽,昂首嘶鸣间,纯净灵力如潮水般漫遍石屋。屋外晒药的少年们惊呼出声,只见庭院中半枯的灵草在蓝光滋养下舒展腰肢,连雪地里冻僵的苔藓,都透出点点沁人的新绿。
“它的灵力与蓝星生灵休戚相关,与灵草更是相生相契的共生体。”巫清岚收势退开,凝望蓝光中盘旋的麒麟虚影,语气庄严肃穆,“如今渊之影蠢蠢欲动,欲解魔王封印,蓝星浊气日盛一日,苍玄麟的觉醒,或许便是玄都的一线生机。”
此时,暖阁竹帘被轻挑而起,一道纤细身影提篮而入,衣袂带起的灵草香瞬间冲淡了药味。少女身着浅绿罗裙,年方十六七,肤若凝脂映雪,眉眼间漾着灵草滋养出的温润柔光,竹篮中盛着鲜翠欲滴的草药与一尊冒着热气的陶制药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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