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淤泥
门铃叮咚叮咚响的时候，周文韬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嘟囔了一句：“谁大中午的摁人门铃，缺德。”
说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奈何门外的人像是上门追债的，一直摁门铃摁个不停，到最后他实在烦得不行了，暴躁地把被子一掀，满头火气往门口冲。
门刚打开一条缝，周文韬张嘴就是一句：“有病啊！大中午的扰人清梦！”
“你在睡觉？”祁嘉述站在门口，脸色看着不太正常，腮帮子上稍微有些泛红。
周文韬揉了揉眼睛，着实吃了一惊：“这大中午的，你不回家吃饭，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我可不会做饭啊，你要是来蹭饭，就自己点外卖吃。”
“我有点发烧，不正常。”祁嘉述说得平淡。
周文韬这才发现他除了腮帮子发红，额头上也有一层薄薄的汗，脸色一下就变了：“你怎么还出汗了？”
“不知道，这次发烧和以前不一样，身上很痒，呼吸也不太顺畅。”祁嘉述说话时气息明显不稳，手紧紧握成拳状，看起来像是在通过绷紧全身肌肉来抵御身体的发痒症状。
周文韬把他校服领子往下一拉，一眼瞥见祁嘉述脖子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红斑，瞬间睡意全无：“坏了，得去医院。”
——
教室里只剩下相熟的几个人，方阔对宋田田说：“支书，现在也没外人，你把老许和那个郑杰的事跟我们说一说吧，我们也好帮着想想办法，以前他大略提过一嘴，没细说，我还以为事都已经过去了，就没放心上。郑杰这么不依不饶的，肯定是有目的，不管他是想出口气还是想要钱，都好商量。”
萨爽也说：“是啊，不然郑杰总来骚扰老许，没完没了的，谁也受不了这个折腾劲儿。”
宋田田一开始很犹豫，看了看大家殷切的表情，最后还是开口了，她说：“……许知琢以前，并不是现在这样。”
方阔下意识点头：“人都是会变的。”
“你们是在市里上的初中，不了解县里的情况，我跟许知琢是从平临县考过来的，说起来，当时我们俩也算是在我们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宋田田回忆起往事，脸上浮出淡淡的笑，而后又想到平临四中乌烟瘴气的学习环境，笑容很快消失，“为什么会引起轰动呢？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平临四中的学生也能考到二中来，还考进了重点班，平临四中有个外号叫‘人形垃圾场’，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想垃圾一样。”
说到这里，宋田田苦笑了一下：“不怕你们笑话，以前在四中的时候，学校里多的是郑杰这样的人，不仅不学无术，还经常欺负同学，对女生耍流氓，有些快毕业的学生甚至敢打老师，但学校也没办法，好学生都去了平临二中和平临三中，只有那种哪里也考不上，但又因为九年义务教育而不得不继续上学的人才会来四中，不过也有一些意外——当时我是因为不想住校，四中又离我家近，我才去的四中。”
半天没听到一句和许知琢有关的话，方阔听得着急，但又不好意思再催，附和着问了一句：“那老许呢？他肯定也是因为各种意外才去的四中吧。”
“他还真不是，”宋田田轻笑一声，“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我这么揭他的老底，待会儿他回来会不会跟我急，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他跟我急，我也得继续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争鸣总觉得宋田田在说完上一句话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两眼。
宋田田继续说：“刚进班的时候，我对许知琢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很不好惹。当时才刚开学，班里人互相之间都还不怎么认识，我坐在第一排，隐约听见后面几排有动静，后来老师有事出去了，后面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我回头一看，许知琢手里拎着一条凳子，正把一个男生的头摁在桌上，班里人全都往后看，还有看热闹的男生吹口哨，许知琢脸上的表情特别阴狠，仿佛只要那个被他摁住的男生再发出一点动静，他就要把手里的凳子招呼上去。”
“我去，老许以前这么暴躁呢？”萨爽听得稀奇，两只眼睛大睁着。
“不止暴躁，他还很狂，谁也不放在眼里，”宋田田像是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畅快地笑了笑，长长吁出一口气，而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们猜，那个男生是谁？”
方阔皱了皱眉：“不会是郑杰吧？”
宋田田一挑眉：“猜对了，就是郑杰。”
众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说怪不得这俩人一见面就掐呢，敢情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动上手了，这郑杰是记着仇呢，所以才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隔了五六年又冲着许知琢摔起酒瓶子来了。
宋田田猜到大家此刻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他俩结梁子可不是因为这事，这才刚开学，他俩结梁子且在后面呢。”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许知琢的名字，只觉得这个男生很暴力，到了第二天，许知琢一进教室，我就发现他脸上挂了彩，还没反应过来呢，又看见后面紧跟着进来的几个男生比他挂彩挂得还严重，后来我才听说，前一天晚上，许知琢在宿舍和郑杰打了一架，同一个宿舍的人都帮郑杰，许知琢等于是以一敌多，但他一点便宜也没让对方占，硬是凭着一股不怕死的精神把那几个人全都打服了。”
“我去——”萨爽再次惊叹不已，“老许以前也太牛逼了吧，真没看出来他打架的底子这么过硬。”
宋田田笑了笑：“所以他以前根本不是现在这副三好学生的样子，你们觉得他温良恭俭让，其实全都是被他骗了，从四中出来的学生，哪个能讲文明、树新风、不说脏话不打人的？几乎没有，许知琢也是，他并没有出淤泥而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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