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成了军师。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从一个随时可能被砍头祭旗的倒霉蛋,一跃成为了全军上下敬若神明的先生。
他被请进了城主府最好的院子,原本属于战死主将的房间。
崭新的被褥,精致的餐食,还有两个专门伺候他起居的小兵。
可楚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欲哭无泪。
因为那个莽夫将军赵莽,现在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黏着他。
“先生,您看,胡人虽退,但主力未损,不日必将卷土重来。我们是应该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还是应该固守孤城,稳固防守?”
赵莽摊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一脸热切地看着楚云,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楚云看着地图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标记,头皮一阵发麻。
追击?防守?
我哪知道啊!我连我们现在在地图上哪个位置都看不懂!
他只想回到后勤营,去数他的豆子,登记他的布匹。那才是他熟悉且擅长的工作,安全,又没有压力。
可现在,他被架在了军师这个火山口上。
看着赵莽那双写满了“快教教我”的眼睛,楚云知道,自己要是说个不知道,刚刚建立起来的神人形象会瞬间崩塌,搞不好这个莽夫一怒之下又要把刀架他脖子上了。
必须想个办法拖延时间!
楚云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在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里搜索。
追击和防守……这涉及到战略……战略……
一个词组,如同救命稻草般,从他记忆的角落里蹦了出来。
那是中学历史课本上,关于朱元璋的谋士朱升提出的建议。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简直是万能的拖延神句啊!
楚云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开口道:
“赵将军,穷寇莫追。”
他顿了顿,看到赵莽果然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情,心中稍定,继续说道:
“胡人虽败,其势未竭。我军新胜,人疲马乏,此时追击,恐遭埋伏。为今之计,当务之急,并非争一城一地之得失。”
他学着电视里谋士的样子,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看似随意地点了点。
“当务之急是……清点府库,统计钱粮,核实兵员,安抚百姓。”
“然后,征发民夫,修复城墙,加固工事。此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楚云一口气把能想到的所有内政后勤词汇都说了出来,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别问我打仗的事,先搞内务吧,这个我熟!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莽的反应。
只见赵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虎目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妙!实在是妙啊!”
赵莽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转身对着身边的几名副将,满脸赞叹地吼道:
“看看!你们都给我看看!什么叫大局观!这就叫大局观!”
“我只想着打仗,想着怎么把胡人杀个精光!可先生看到了什么?先生已经看到了战后的治理!看到了战争的根本!”
“先生说的是,战争的根本是民心和后勤!我们打下城池,不是为了屠戮和抢掠,而是为了建立更稳固的根基!先安民,再强兵,这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王道之策啊!”
几名副将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楚云的眼神,崇敬之色又深了几分。
“先生深谋远虑,我等不及也!”
“是啊,我还在想着怎么抢功劳,先生已经为我们规划好了未来!”
楚,楚云听着这番热情洋溢的解读,眼角抽搐,心里慌得一批。
王者之道?
我没有啊!我就是想拖延时间,让你们去干点别的,别来烦我啊!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再不拉回来,自己明天可能就要被黄袍加身了。
楚云赶紧站起来,鼓起勇气,决定摊牌。
“那个……赵将军,各位将军。”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诚恳地说道:
“其实……其实我……我对行军打仗,真的一窍不通。”
“上次那个计策,也是我……我瞎蒙的,运气好罢了。”
“军师这个位置,我实在担当不起。我的长处,还是在后勤上。算算账,点点粮草什么的。要不,这军师您还是另请高明,我就去管粮仓吧?我保证把粮仓管得妥妥帖帖!”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赵莽,希望对方能看在他“坦诚”的份上,放他一马。
然而,他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无比诡异。
赵莽和众将士,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错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感动!
突然,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副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竟然红了。
“先生……”
他的声音都哽咽了。
赵莽更是虎躯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呆立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无比愧疚和感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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