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歇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那名为陆刚的冷峻护卫首领,手法娴熟地为方平包扎好肩头的刀伤。伤口不深,但火辣辣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方平,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被带离了那片废墟,穿行在依旧死寂的街道上。最终,一行人进入了一处看似废弃的宅院。然而,穿过前庭,绕过影壁,内里却别有洞天。虽不奢华,但屋舍整洁,有持械的护卫在暗处警戒,气氛肃杀而有序。这里显然是朱载堃的一处秘密据点。
方平被安置在一间简陋但干净的房间内,换上了一套粗布衣服,虽然仍是下人打扮,却比那身乞丐服强了百倍。他还得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和一小碟咸菜。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这无异于珍馐美味。他没有客气,缓慢而坚定地将食物吃完,感受着热量在冰冷的身体里扩散。
吃完后,他静静坐着,梳理着纷乱的思绪。穿越、饥荒、皇子、追杀……信息量巨大。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要任务是生存,而眼前这个“殿下”,似乎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的关键。他必须谨慎应对。
不久,房门被轻轻推开。朱载堃走了进来,他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青色直身袍,虽无纹饰,料子却显精良。他手臂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与沉稳,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气度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陆刚紧随其后,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目光始终带着审视,停留在方平身上。
“恩公,伤势如何?”朱载堃在方平对面坐下,语气温和。
“殿下客气了,草民方平,当不起‘恩公’二字。些许小伤,无碍。”方平微微欠身,回答得不卑不亢。他刻意用了“草民”自称,既是试探,也是遵循这个时代的礼节,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朱载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百姓见到他,即便不跪拜,也多是惶恐不安。而眼前这个自称“方平”的乞丐,言语清晰,举止有度,那份镇定绝非伪装,更像是一种习惯。尤其是“方平”这个名字,听起来也颇为奇特。
“方……先生。”朱载堃斟酌了一下用词,“昨夜若非先生仗义出手,载堃恐怕已遭不测。此恩必报。只是,观先生谈吐,非同一般流民,不知何以沦落至此?”
关键的问题来了。方平心知,自己的来历无法明言,但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不敢欺瞒殿下。草民本是南直隶人士,家中……原是经营海外货殖的商贾,略通些杂学。年前随船队出海,遭遇风浪,船毁人亡,唯草民侥幸漂流至附近海岸,辗转至此。身无长物,又逢灾年,只得……乞食为生。”
这个说辞是他刚才反复推敲过的。商贾身份可以解释他可能具备的一些非常识知识(比如算术、管理甚至一些粗浅的工程概念),海外经历则可以解释他口音、习惯上的些许异常,以及为何对当前朝代似乎不甚了解。遭遇海难,则完美解释了为何孤身一人,一无所有。
朱载堃和陆刚对视一眼,这个解释听起来离奇,但似乎又能说得通。明中期海禁时紧时松,民间私下出海贸易者不在少数,遇难也是常事。
“原来如此。”朱载堃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同情,“方先生遭此大难,实在令人扼腕。只是先生昨夜临危不乱,掷石、引敌,胆识过人,似乎……并非寻常商贾所能为?”
方平心中微凛,这位皇子观察入微,不好糊弄。他坦然迎上朱载堃探究的目光,道:“殿下明鉴。家父常言,行商在外,险阻重重,故自幼也请武师教过些拳脚,更需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昨夜情急,不过是求生之念驱使,让殿下见笑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商人走南闯北,雇请护卫、学些防身术是常态。而敏锐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更是优秀商人的必备素质。
朱载堃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了几分:“方先生漂流归来,想必也看到了。如今北地数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盗匪蜂起,民生何其艰难。”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带着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忧愤,“朝廷赈济不力,地方官吏中饱私囊,甚至……还有人暗中阻挠,欲置我于死地。”
最后一句,他声音压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方平沉默着,没有接话。这是皇家内部的倾轧,他一个刚刚脱离险境的“流民”,不宜贸然置评。
朱载堃看着方平,眼神灼灼:“先生非常人,落难于此,是先生之不幸,或是……天意使然?载堃欲在这残破局面中,为百姓寻一线生机,奈何身边尽是……唉。”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缺人手,缺有能力且可信赖的人手。
“方先生。”朱载堃身体微微前倾,“若不嫌弃,暂且留在我这陋处如何?一来可安心养伤,二来……载堃或许有些许俗务,需请教先生这等见多识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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