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的石门重达千斤,苏清鸢指尖按在门轴缝隙处,能摸到锈蚀的铁销与青石摩擦留下的凹痕。陆景年屈膝蓄力,掌心贴在石门中段的凹槽里,喉间闷哼一声,双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将石门推得向外挪开半尺。陈叔紧随其后,用撬棍卡在门缝中借力,三人合力之下,沉闷的“轰隆”声在甬道中反复回响,像是远古巨兽的喘息,厚重的青石缓缓向两侧退开,一股混杂着霉味、檀香与泥土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身后甬道的燥热。
苏清鸢抬手将黄铜烛台抬高,烛火在气流中剧烈摇曳,终于稳住时,照亮了一条约莫三丈宽、数十丈长的地宫长廊。长廊两侧的石壁是清一色的墨玉青石,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裂纹间积满了暗黄色的尘埃,指尖一碰便簌簌往下掉。石壁上镌刻的缠枝莲纹蜿蜒缠绕,从长廊入口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花瓣边缘的刻痕锋利依旧,能清晰看到工匠当年运刀的轨迹——线条圆润处如流水淌过,转折凌厉时似寒剑出鞘。
“这是‘苏派刻石’的手法。”陈叔放下肩头的木箱,箱底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晚清时苏州工匠刻石最讲究‘活纹’,你看这缠枝莲的卷须,看似随意缠绕,实则暗合‘五行相生’的排布,和龙华塔藏经阁的梁柱纹路、拙政园的石舫浮雕是同一个路数。”他蹲下身,从木箱里取出一块放大镜,对着石壁上的纹路仔细端详,“而且这石材是‘灵岩山青冈石’,质地坚硬,防潮防腐,当年为了修建龙华塔下的地宫,怕是凿空了半座山。”
陆景年握着短刃的手始终没有放松,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长廊四周。烛火的光晕有限,只能照亮身前数丈的范围,再往深处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蛰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小心脚下。”他轻声提醒,靴底踩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这长廊的石板排列不规律,怕是藏着陷阱。”
苏清鸢点点头,目光落在长廊入口处悬挂的一道轻纱上。那轻纱自长廊顶端的横梁垂落,恰好挡住了前行的道路,约莫丈许宽、两丈高,质地轻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破。轻纱之上,用金线、银线、孔雀石绿线交织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凤凰居于正中,羽翼舒展,尾羽上的眼状斑纹用珍珠镶嵌,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四周的雀鸟形态各异,喜鹊衔枝、白鹤展翅、黄鹂啼鸣,每一只的羽毛纹路都清晰可辨,连羽翼边缘的绒毛都绣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纱面。
更奇特的是,这轻纱竟无风自动,轻柔的纱幔缓缓拂动,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不是寻常的线香味道,而是混合了沉香、龙涎香与薄荷的冷香,吸入鼻腔后,让人精神一振,却又隐隐有些眩晕。
“这是‘双面缂丝’工艺,而且是失传的‘通经断纬’技法。”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纱幔,却被陈叔猛地拉住了衣袖。“万万不可触碰!”陈叔的语气异常严肃,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凝重,“缂丝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说,而这‘双面缂丝’更是缂丝中的极品,当年清宫造办处也不过仅存三件。更凶险的是,这轻纱的丝线里掺了细如发丝的玄铁钢丝,还穿了机关引线,一旦触碰,轻则触发毒针,重则整个长廊的机关都会被惊动。”
苏清鸢立刻收回手,借着烛火仔细打量,果然在轻纱的纹路间隙中,看到了细密的银光——那是玄铁钢丝与丝线交织后留下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学缂丝,曾见过一本《缂丝图谱》,上面记载过‘机关缂丝’的古法。”她回忆道,“说是晚清时,有些工匠会将缂丝与机关结合,用于守护重要的藏品,丝线既是装饰,也是触发机关的引线。”
话音刚落,陆景年突然上前一步,手中的短刃在纱幔前一寸处轻轻划过,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就在这时,那轻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原本绣在上面的百鸟朝凤图案像是活了过来:凤凰的尾羽骤然展开,珍珠镶嵌的眼状斑纹发出刺眼的光芒;四周的雀鸟纷纷调转方向,尖喙对准三人,发出尖锐的啼鸣——那不是真实的鸟鸣,而是丝线摩擦、机关运转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轻纱两侧的石壁上,突然弹出数十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寒光闪闪的毒针从孔洞中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如暴雨般朝着三人射来。毒针通体乌黑,针尖泛着暗绿色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快退!”陆景年低吼一声,左手猛地揽住苏清鸢的腰,将她向后拽去;同时右手挥起短刃,在身前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数枚毒针被刀刃挡开,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针尖触碰到石板,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陈叔反应极快,瞬间将肩上的木箱挡在身前,木箱是用厚实的紫檀木打造,外面裹了一层铁皮。毒针尽数钉在木箱上,大部分被铁皮弹开,少数几枚穿透了木板,却也被箱内的工具卡住,没能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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