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掠过地上被劈碎的矮柜,里面几本她少女时偷偷藏在这里、早已遗忘的旧刀谱散落出来,沾满了泥土。其中一本牛皮封面的《林氏破风刀详解》更是被踩了一脚,封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机会!唯一的生机!慕容烬脑中飞速运转。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戳中林婉儿命门、让她不得不保下自己的理由!记忆碎片闪过——平日在杂役房,他曾无数次听其他仆役私下嚼舌根:
*“…小姐又去赴沈公子的约了,真是痴心…”
*“…嘘!小声点!那沈逸之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
*“…可不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听说沈公子对小姐若即若离…”
*“…嘿,要我说,小姐这是倒贴,时常私下相会,这要传出去,侯府的脸面…”
沈逸之!锦衣卫千户!林婉儿倒贴的痴恋对象!还有那不容于世的“私下相会”!
就是现在!慕容烬眼中精光爆射,求生的本能和急智催发到极致!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林婉儿吸引的刹那!
他借着护卫松懈的力道,身体以一个微小角度侧转,被反剪的手如同灵猫,瞬间探入已被撕开的内衫夹层,指尖触碰到那叠粗纸。手腕一抖,将其飞快抽出,同时另一只手臂看似因挣扎而胡乱摆动,“恰好”将旁边小几上那几本散落的旧刀谱,连同那本《林氏破风刀详解》一起扫落到地上。
刀谱落地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目光。
就在书页散开的刹那,慕容烬的手指完成了最关键的动作——将那几张要命的临摹纸,精准而迅速地夹入了《林氏破风刀详解》中间摊开的书页里!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在阴影和混乱的掩护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婉儿……”他适时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污泥、冷汗和极致的“恐惧”,声音细弱游丝,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只有林婉儿能品出的暗示,“我……我昨夜一直在此……温习……婉儿你留下的刀谱……祈求……能强身健体……”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被汗水浸湿、显得格外“真诚”又带着一丝哀求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婉儿,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极其微弱的气音快速说道:
“帮我……解围……否则……我便将你与沈公子……私会的证据……公之于众!你说……侯爷……知道了会如何?……证据……就在……刀谱里……”
沈逸之!私会!公之于众!
这几个词,如同连环弩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林婉儿内心最敏感、最恐惧的角落!她与沈逸之的私情是她最大的秘密和软肋,是她不顾矜持、深陷其中却又时刻害怕曝光的隐忧!尤其是被宸妃姑母和沈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烬的话,恶毒而精准,直接威胁到了她最在意的东西——她的情爱和声誉(尽管这声誉在她自己看来是为爱勇敢,但在世人眼中无疑是丑闻)!
听到这话,她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从惊愕到恐慌,再到被抓住把柄的羞愤,最后化为一种决绝!习武之人的果断和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其他!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看也不看慕容烬,反而指着地上那本沾了鞋印的《林氏破风刀详解》和对慕容烬厉声呵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温习刀谱?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配碰我林家的武学?真是玷污了祖宗的东西!”她转向自己的丫鬟,语气急切地命令道,“春桃!还愣着干什么!把我的刀谱都捡起来!特别是那本破风刀详解,给我拿好了!弄脏了一点,仔细你们的皮!要是让外人知道这废物碰过我的东西,我的脸往哪搁?!”
...
“哐当!”杂役房的门被再次紧紧关上,落了更重的锁。
当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慕容烬才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他剧烈地喘息着,全身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冷汗早已将他彻底浸透。
方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与气力。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战栗感,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证据虽然暂时安全转移,却落入了一个任性、骄纵、心思并不深沉的林婉儿手中。这就像把一颗火星藏进了干燥的草堆,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摩擦声从窗户方向传来。
慕容烬倏然睁眼。
只见一枚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的铜钱,从窗户的破洞中被精准地弹射进来,“嗒”的一声轻响,落在他的手边。
他迅速将其拾起,指尖摩挲着铜钱粗糙的表面。上面,用一种熟悉的、细如发丝的刻痕,勾勒出两个符号——“极度危险,速离”。
是墨九!在侯府如此戒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冒险传来这最后的警告!
慕容烬紧紧攥住这枚冰冷的铜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彷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府内,因林婉儿的意外介入而暂时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证据,落入不可控的林婉儿手中,危如累卵;府外,同伴拼死示警,杀机四伏。
风暴并未过去,只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而他这叶早已深陷漩涡中心的孤舟,必须在这最后的、短暂的喘息之机里,找到那条唯一能够通往生路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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