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又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灵魂都被撕扯成了碎片。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模糊而陌生的景象。
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杏黄色帐幔低垂,流苏轻晃。身下是触感细腻却硬实的床榻,盖在身上的锦被滑腻冰凉,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蝶穿花图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名贵熏香和药味的奇异气息。
“我…这是在哪?” 一个念头艰难地浮起,带着宿醉般的混沌和茫然。他最后的记忆,是深夜加班赶稿时心脏骤然传来的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是…医院?可这环境…未免太过奢华古意。
他试图撑起身子,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让他重重跌回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二爷!二爷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浓浓关切的清脆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帐幔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撩开,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少女脸庞。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梳着双鬟髻,穿着水绿色的绫袄,外罩一件半旧的青缎掐牙背心,眉眼间满是焦急和疲惫,此刻却因他的苏醒而亮起了光。
“袭人姐姐!快看,二爷真的醒了!” 少女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后的喜悦。
又一个穿着藕荷色袄裙,气质更为沉稳娴静的女子快步走来,同样眼圈泛红,但强自镇定。她坐到床边,伸手轻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那微凉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阿弥陀佛,可算是醒了!烧也退了!” 被唤作袭人的女子长长舒了口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二爷,您可吓死我们了!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二爷?袭人?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他混沌的意识里!一些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宝玉…我的宝玉啊…”
“混账东西!整日在内帏厮混,不读圣贤书!”
“林妹妹…林妹妹…”
“好生养着,我的儿…”
“金玉良缘…宝姑娘端庄贤淑…”
“掉包…娶宝钗…林姑娘受不住…”
无数属于“贾宝玉”的记忆碎片,夹杂着另一个时空里他作为“网络作家”熟读《红楼梦》的认知,疯狂地交织、碰撞、融合!巨大的信息洪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冲垮!
冯亮——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扑街网文写手毕生喜爱《红楼梦》,心脏病发后,竟然穿越了!而且穿成了《红楼梦》里那个衔玉而生、厌恶仕途经济、最终看破红尘出家的男主角——贾宝玉!
更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的是:从融合的记忆碎片和原着认知来看,现在的时间点,正是贾宝玉和薛宝钗“掉包计”大婚的前一周!
原着里,就在这七天后,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将上演。蒙在鼓里的贾宝玉以为自己娶的是心爱的林妹妹,欢天喜地地拜了堂,掀开盖头才发现是宝姐姐!而真正的林黛玉,在得知“宝玉娶亲”的消息后,万念俱灰,焚稿断痴情,最终在宝玉成亲的鼓乐声中,泪尽而逝,魂归离恨天!
林妹妹会死!就在七天后!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恐惧和心痛,瞬间压过了穿越的荒谬感和身体的虚弱。他猛地抓住袭人的手腕,力气大得让袭人吃痛低呼了一声。
“林…林妹妹!林妹妹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眼神死死盯着袭人。
袭人和旁边的麝月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袭人忍着痛,连忙安抚:“二爷莫急!林姑娘…林姑娘在潇湘馆呢。您病着这些日子,她也…她也病着,老太太吩咐了,怕过了病气,不让她过来瞧您…”
“她病得重不重?可请了太医?吃的什么药?” 他一连串地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原着里黛玉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全靠一股心气吊着,掉包计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袭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低声道:“林姑娘…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太医也请了,药也按时吃着…二爷您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宝姑娘…薛姨妈和宝姑娘昨儿个还来看过您呢,送了些上好的清心丸来…”
宝姑娘!薛宝钗!
这个名字此刻听在耳中,无异于催命的符咒!它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那个针对他和黛玉的、冰冷残酷的阴谋,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她们都在为七天后那场“金玉良缘”的婚礼铺路,而代价,就是林黛玉的生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他看着袭人关切的脸,看着这间属于“怡红公子”的、精致奢华的屋子,看着窗外明媚却透着森森寒意的春光,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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