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并非静默。在那凡人不可见、不可知的深邃层面,维度与法则的弦时刻震颤,编织着文明的兴衰。而“星门”,便是墨衍文明用以穿梭这伟大织锦的至高造物。
但此刻,维系星门稳定的某种基础法则,被一股源自宇宙暗面的、冰冷的“归寂”之力侵蚀、扭曲、最终轰然崩断!
这崩断并非寂静无声,其引发的时空涟漪,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化作毁灭的狂潮,席卷了恰好穿梭其间的星槎“巡天者号”。
毁灭的狂潮并未因星门的崩解而止息,反而以此为开端,更加狂暴地肆虐。
墨辰极只觉最后一丝护体的熔金劲力在可怖的撕扯力下发出哀鸣,旋即彻底湮灭。意识被抛入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混沌。不再是黑暗,而是无数破碎的色彩尖啸着穿透他的神魂;不再是寂静,而是亿万种无法分辨的巨响要将他的灵智碾成齑粉。
他感觉不到云昭蘅的手,唯有左臂矩骸传来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极致严寒,以及右臂晶蚀带来的灼烧剧痛,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痛苦成了他尚未彻底消亡的唯一坐标。他试图蜷缩,试图抓住什么,但肢体已不属于自己,只能在时空的乱流中随波逐流,如同暴风雨中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矩骸的幽蓝光芒在他体表疯狂明灭,试图抵御这超越认知的侵袭,却如萤火之于瀚海,微弱得可怜。偶尔,一丝净心鼎的温凉和沉袍残片的悸动会掠过他的感知,那是云昭蘅还在附近的证明,这微弱的联系成了支撑他最后意志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永恒。那狂暴的乱流陡然加剧,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漩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吸力——那并非星门,而是时空结构被猛烈撕裂后形成的、通往未知宙域的临时“疮口”。
然后,是坠落。
无法控制的、加速度的、冲向未知的坠落。
空气(如果那是空气的话)摩擦着身体,带来难以想象的灼痛。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缝,看到的并非是预想中的有序星空,而是一片昏黄、浑浊的天幕,两颗巨大而模糊的星体(月亮?)散发着诡异的光晕,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在视野中放大。他们正被一个低等蛮荒世界的引力所捕获!
他猛地抱紧怀中那微弱感应的源头——云昭蘅几乎毫无声息的身体,用尽最后残存的本能,将所能调动的所有矩骸之力化作一层薄薄的、不断迸裂又重组的幽蓝冰盾护在两人身后。
下一刻,撞击来临。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吞噬了一切感官。墨辰极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挤压、移位。那层薄冰盾瞬间粉碎,巨大的冲击力毫无保留地作用在他们残破的身躯上。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乎彻底熄灭。
他最后的感知,是身体砸入某种粘稠、冰凉的泥泞之中,巨大的动能推着他们不断向下、向前,犁开深厚的淤泥,直至撞上某种坚硬之物才终于停止。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死寂。唯有星槎“巡天者号”的残骸,如同文明的墓碑,散落在这片陌生的沼泽之中,无声诉说着一场源自深空的灾难。
……
落星泽的边缘,黄昏总是来得格外早。
枯槁扭曲的怪树伸出嶙峋的枝桠,刺向昏黄的天穹。泥沼咕嘟着冒着灰白的气泡,散发出腐殖质与某种微弱硫磺混合的沉闷气味。泽叔踩着及膝的皮靴,小心翼翼地在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间移动,浑浊的老眼警惕地扫视着稀疏的芦苇丛。
世道艰难,昶廷的税吏比荒泽里的水蛭还要贪婪,抽干了庄子最后一点活气。儿子被征去修那劳什子“通天台”,音讯全无。如今这落星泽,成了他最后的猎场,尽管猎物早已稀薄得可怜。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因潮湿而隐隐作痛的膝盖,准备收起那几个空空如也的陷阱返家。就在这时——
一道极其刺目的亮光,如同天神震怒劈下的雷霆,骤然撕裂了昏沉的天幕!
那不是闪电。泽叔发誓,他从未见过那般景象。一道拖着幽蓝与翠绿交织尾焰的“流星”,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啸,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轰然砸向泽地深处!
大地猛地一颤,沉闷如巨鼓的撞击声隔了瞬息才滚滚传来,震得泽叔心口发麻。远处,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水汽的烟柱腾空而起,惊起泽中无数飞禽走兽,一片惶然鸣叫。
天降灾异?还是……兵祸的新把戏?
泽叔心头剧震,下意识就想趴伏躲避。但多年猎户的好奇心,以及内心深处一丝模糊的、对“天外之物”可能是宝贝的妄想,最终战胜了恐惧。他紧了紧手中磨钝的猎叉,深吸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朝着烟柱升起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谨慎摸去。
越靠近,空气中的异味越浓。不再是沼气的腐臭,而是一种…灼热的焦糊味,混合着一种冰冷的、让他汗毛倒竖的奇异气息。周围的芦苇大片倒伏、焦黑,仿佛被天火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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