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万籁俱寂。
赵晏没有睡。
他借着从破窗纸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凝视着桌上那块静置了一天的墨锭。
它还带着一丝未干透的潮气,但外形已经固定,通体乌黑,在月色下竟泛着一层幽幽的、内敛的光泽。
那股松烟与药草混合的清香,若有若无,却在无形中压倒了房中常年不散的苦药味。
他必须马上知道,这块墨,究竟是“黑泥”,还是“黄金”。
他强撑着病体,悄无声息地滑下床。
动作稍大,他便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咬紧了牙。他知道,父亲那句“打断你的腿”并不仅仅是气话,更是那个绝望男人对自己命运的诅咒。他没有退路。
赵晏来到堂屋,借着月光,找到了父亲那方磕了角的劣质砚台。
他不敢点灯,一点灯油都是奢侈。
他从水缸里舀起一小勺珍贵的清水,滴了几滴在砚台上,然后,他拿起了那块承载着全家希望的“赵氏墨”。
墨锭触到砚台的瞬间,赵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开始缓缓研磨。
起初,是“沙沙”的轻响,带着一丝颗粒感。
这是墨锭表面尚未压实的浮烟。
但只磨了片刻,那声音就变了。
“沙沙”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密、油润的“簌簌”声。墨与砚台仿佛不再是生硬的摩擦,而是在一种奇妙的黏度下,互相亲吻、交融。
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清冽的松香和药草香气,混着水汽升腾起来,钻入赵晏的鼻腔。
成了!
赵晏心中狂喜!
他前世作为博士,比任何人都懂。
劣质墨,研磨时声音始终干涩,墨汁灰败,闻之有臭胶味。而这块墨……它“发”了!
月光下,砚台中的墨汁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呈现出一种纯粹的、近乎粘稠的“黑”。
他放下墨锭,拿起父亲那支早已开叉的羊毫笔,饱蘸墨汁。笔锋在砚台边缘一捋,墨汁“挂”在笔毫上,凝而不滴。
这正是好墨的“胶质”!
他按捺住激动,铺开了桌上仅剩的一张、父亲代写契约剩下的粗糙草纸。
纸张泛黄,纤维粗硬,吸水性极强。
笔,是开叉的秃笔。纸,是吸水的草纸。
换做任何一个书生,面对这套工具,恐怕都只能摇头叹息。
但赵晏不同。
他深知一个真理:在绝对的“审美代差”面前,工具的简陋,可以被创意无限弥补。
他要的不是一幅传世名作,而是……一件“武器”。一件足以刺破这个小县城陈腐审美的武器。
他悬起手腕。病体带来的虚弱感让他手腕微颤,但他艺术博士的灵魂中,却有千山万水、无数名家法帖的底蕴在支撑。
落笔!
他没有去画姐姐那“富贵”的牡丹。
第一幅,《寒梅》。
他用的不是“画”法,而是“写”法。
用写草书的笔意,侧锋、逆锋并用。
“刷、刷、刷!”几笔下去,一截瘦硬、嶙峋,仿佛从风雪中挣扎而出的老梅树干,便跃然纸上。
那开叉的笔锋,在粗糙的草纸上,反而留下了一种奇妙的“飞白”,完美地表现出了老树干的苍劲与质感!
赵晏自己都有些惊讶,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接着,是花。梅花需要红色。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定格在姐姐放在桌角的针线笸箩上。
他悄悄走过去,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胭脂小盒——那是姐姐赵灵省吃俭用买来的、用来给绣品上的“仕女”点唇的唯一一点亮色。
赵晏心中默念一句“姐姐,先借我一点”,用小指指甲抠了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在碗底用一滴水化开。
他用笔尖最细处,蘸了那点微薄的嫣红。
点、点、点……
他没有画满枝头。他只在最瘦硬的枝条顶端,点上了五六朵疏星般的梅花。
最后,是题字。
他用新墨汁,在画卷的右下角,写下两个清瘦却风骨凛然的小字——
疏影。
一幅画,成了!整张纸,大半都是空白。但那股寒梅的孤傲、清冷、和在绝境中绽放的生命力,却仿佛要从纸面上扑出来!
他来不及欣赏,立刻开始第二幅。
第二幅,《墨竹》。
这一次,更简单。他脑中闪过的是文同、是郑板桥。他饱蘸浓墨,用写隶书的笔法,一笔画出竹竿,节节分明。
然后,笔锋散开,用写草书的笔意,潇洒地撇出几片竹叶。
“刷!刷!刷!”
竹叶或浓或淡,或聚或散,带着风声,仿佛在月光下摇曳。同样,是大量的留白。
这幅画,考验的纯粹是笔墨功底和意境。
他知道,这两幅《寒梅》和《墨竹》,是给“文古斋”钱掌柜那种“识货”的文人准备的。
但他真正的杀手锏,是第三幅。这是给全县所有“夫人”、“小姐”们准备的。
第三幅,《仕女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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