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坐在书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空香囊的边缘。烛火跳了一下,她没抬眼,只将香囊翻了个面,又仔细看了一遍缝线。春桃已经退下,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那碗汤倒在花盆里快一个时辰了,土色发暗,靠近根部的地方起了些细小的斑点。她起身走到盆边蹲下,指尖沾了点湿泥,在灯下对着光看了看。灰白的颗粒混在泥土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回身从抽屉取出一张薄纸,这是她用桑皮纸浸了茶汁晾干做的试纸。之前在冷宫时就试过,遇到某些东西会变色。她剪下一小块,贴在碗底残留的汤渍上。纸慢慢泛出淡黄,像是被什么东西蚀过。
铅粉。剂量不大,一次两次吃不死人,可要是天天喝,久了就会伤神志、损气血。这不是要她命,是要她变得迟钝、多疑、易怒,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送汤的是贤妃身边的老嬷嬷,话都说得周全,食盒也是封好的。可越是这样,越显得刻意。她救过贤妃,可贤妃也告发过她“懂邪术”。这种人不会平白无故对她好,除非——有人想借她的手做点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静得很,槐树的位置看得清楚。赵六埋盒子的地方,土是新翻的,颜色比周围浅。她记得他动作利落,但左手一直压着土堆,像是怕右手露出来。
右撇子写字顺手,留下的字迹也容易辨认。若盒子里是账本、密信之类的东西,极可能是写给人看的证据。可谁会用一个杂役太监来传这么重要的东西?
除非,这人只是个幌子。
她坐回桌前,铺开一张纸,重新写下几个字:赵六、槐树、西区调东、夜行埋物。然后在旁边加了一句:汤中有铅,剂量轻,长期服用致神昏。
写完,她把纸折成小块,塞进另一个香囊里。这个是新的,布料是从旧衣上剪下来的,缝线也换了颜色。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第二天一早,春桃会去御膳房找老刘。那人曾在她查柳美人案子时帮过忙,递过一份烧焦的菜谱残页。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但做事稳当,嘴严。让她把消息传出去,比直接动手更安全。
她吹灭了灯,屋里一下子黑了。她没动,就这么坐着,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春桃临睡前问她要不要关窗,她说不用。风能吹走闷气,也能带走不该留的味道。现在她等着风把某些人的算计吹散。
天还没亮,春桃就起来了。她穿好外衣,把香囊藏进袖子里,又往脸上扑了点粉,遮住熬夜的青色。出门前看了眼主子的房间,门缝里没有光,可她知道苏知微肯定没睡。
她沿着侧廊往宫门方向走,路上遇到两个扫地的粗使宫女,彼此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到了角门,守卫正在换岗,她趁乱混进了送菜的队伍。
苏知微站在窗后,看着春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本册子和几张纸。她抽出最下面那张,上面画着宫道简图,标注了几处巡更盲区和夜间照明变动的位置。
东侧角门附近昨晚的灯笼被人挪过,影子角度变了。这不是偶然,是有人想掩盖另一件事的发生时间。赵六出现的时间刚好卡在两班巡夜之间,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被人安排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她把图收好,重新锁上箱子。然后从书案夹层里取出一张空白纸,写下四个字:查赵六过往。
这张纸她没让春桃带,准备等晚上再想办法送出。眼下她得装作一切如常,不能让人看出她在追查什么。
中午时分,李嬷嬷来了趟,说是贤妃听说她昨夜没歇好,特意让厨房炖了燕窝粥送来。苏知微让春桃接了,放在桌上晾着,一直到下午才让人端走,说凉了不好喝,倒掉了。
傍晚,春桃回来了。她进门就摇头:“老刘收下了,说三日内会有回音。”
苏知微点点头,没多问。她知道现在只能等。但她也清楚,对方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
果然,第三天夜里,又有人送汤来。
还是李嬷嬷,还是安神汤,还是笑着说“娘娘劳心,补补身子”。苏知微接过碗,闻了闻,味道跟上次差不多,只是多了点甘草味,大概是想盖住别的气息。
她笑着道谢,亲手接过,还说了句“替我谢谢贤妃娘娘挂念”。
李嬷嬷走后,她立刻把汤倒进另一个花盆。这次她提前准备好了试纸,刚沾上汤液,纸面就变成了深褐色。
她盯着那张纸,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不是铅粉,是另一种东西。她一时辨不出成分,但性质类似,都是慢性伤身的药。这次加了甘草,说明对方知道她可能察觉了上次的汤有问题,所以换了手法。
她把试纸夹进一本书里,合上封面。然后走到门口,对春桃说:“明天你再去一趟御膳房,告诉老刘,配料换了,让他留意最近有没有人领过生半夏、钩吻根。”
春桃愣了一下:“这两种东西……都是毒?”
“一个是止呕的,一个是断肠草的根。”苏知微淡淡地说,“正常厨房不会同时用这两样。要是有人频繁申领,那就是在配方调整。”
春桃咬着嘴唇点头:“我明白了。”
苏知微看着她:“记住,别单独行动。进出都跟着送菜的人群,别引人注意。”
“您放心。”春桃低声说,“他们盯的是您,不是我。”
苏知微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当晚,她写了第二张密信,内容更具体:两批汤药不同配方,疑为测试反应;赵六仍未再现身,但其原属西区内务值房近期有三人调岗。
她把纸条放进第三个香囊,这次用了红色布料,缝口打了死结。
第二天清晨,春桃带着香囊再次出发。
苏知微站在院中,看着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她没回屋,也没叫人泡茶,就那么站着,直到晨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忽然想起昨夜李嬷嬷递汤时手腕上的镯子。银的,样式普通,可在灯光下闪过一道蓝光。那种光泽,不像纯银,倒像是掺了某种矿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今晚,她要亲自去看看那个槐树下的土堆。
喜欢穿成罪臣女:后宫法医求生记请大家收藏:(m.qbxsw.com)穿成罪臣女:后宫法医求生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