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琴声的波动,似乎触及了沼泽深处某些沉眠的存在。
离音弹奏到第三个小节时,她前方的泥沼深处,一片尤其浓稠的、近乎墨蓝色的区域,忽然泛起了涟漪。
紧接着,一点柔和的、冰蓝色的微光,从污浊的泥浆中缓缓升了起来。
那光芒很微弱,却很纯净,像深夜海面上的一粒孤星。
光芒逐渐靠近,显出形态——那是一只通体半透明、宛如冰雕玉琢的水母。
它不过脸盆大小,伞盖呈现出忧伤的淡蓝色,触须纤细绵长,随着数据洋流缓缓飘荡,散发着宁静而哀伤的气息。
水母“游”到离音琴声笼罩的边缘,停了下来,伞盖微微收缩舒张,仿佛在侧耳倾听。那冰蓝色的光芒,与离音淡银色的音波轻轻触碰、交融。
离音似有所感,琴声变得更加柔和、包容,甚至带上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水母的触须轻轻摆动着,过了一会儿,一段极其微弱、稚嫩、如同婴儿呓语般的精神波动,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好听的……声音……暖暖的……”
“和幽幽……一样……孤单……但暖暖的……”
离音指尖未停,用琴声传递着友好的意念:“你叫……幽幽?”
“嗯……它们……都叫我幽幽……”水母的波动带着单纯的喜悦,“这里……好吵,好难过……你的声音……让它们……安静了一点……”
“它们?”老板娘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水母身上。氪金之眼显示:
【数据生命体:未命名(自述‘幽幽’)】
【构成:高纯度‘悲伤’情绪数据自然凝结体,初步觉醒朦胧意识。】
【状态:稳定,对‘治愈系’数据波动有天然亲近。】
【威胁度:极低(除非被激怒或污染)。】
“就是……那些。”幽幽的触须指向周围翻腾的各色瘴气,又指向沼泽更深处,
“更大的……悲伤,更大的……愤怒。它们出不来,在里面滚来滚去,有时候……会被上面的光吸走。”
“上面的光?”我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嗯……偶尔,会有很亮,但是冷冰冰的光,从上面照下来。”幽幽的波动带着些许畏惧,“照到谁,谁就……不见了。幽幽躲起来了。”
我与离音、糖心交换了一个眼神。公司的手,果然已经伸进了数据海洋,在秘密收集这些高浓度的“原生”情绪数据。
“幽幽,”离音的琴声带着安抚,“你知道,怎么穿过这片沼泽吗?我们要去里面,找一个……可能和你有点像,但不完整的‘光’。”
幽幽的伞盖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思考。
“知道……有条路,比较安静。”它传递来的波动带着一丝犹豫,“但是……要经过‘记忆的暗礁’……那里,有时候会刮起‘想不起来的风’,很麻烦。”
“能带我们去吗?”离音问。
幽幽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
“你的声音……很好听。像妈妈应该有的声音……虽然幽幽没有妈妈。”
“幽幽带你们去。”
它转过身,用一条触须轻轻牵起离音音波的一缕,像牵着无形的丝线,缓缓向着沼泽一侧,雾气相对稀薄的方向“游”去。
“跟上。”我果断下令,率先迈步踏入那片色泽诡艳的泥沼。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有无数细微情绪在呓语的质感。
瘴气缭绕,但靠近幽幽和离音琴声笼罩的范围,便变得温顺许多。
糖心小心地踩在我踩过的地方,回头招呼众人:“大家跟紧!别掉队!离音姐姐和幽幽身边最安全!”
队伍排成一列,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幽幽后面,向着情绪沼泽深处,向着那片传说中的“记忆暗礁”进发。
苍玄在后方发出一声悠长的鲸鸣,似是送别,又似是提醒小心,随后缓缓下沉,庞大的身躯消失在数据海洋幽蓝的背景中。
它将在此等待,或者,在必要时接应。
回头,我最后望了一眼那头沉默而忠诚的巨兽消失的方向,然后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新的盟友,新的路径。
以及前方,必然潜伏着的、来自公司和这数据深海本身的……
未知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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