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放晴的天空与连绵的人群，从海琳娜列车站的站台一直拥挤到车站外整个街道，墨蓝色着装的治安官们以小组为单位反复巡查街道。
巫师们在街道上刻画出巫术图案，造出看不见的空气墙，将人群分割，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空气也变得温暖起来，如此寒冷的季节，还有人手里高举着鲜花。
连街道旁店铺的二三楼都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一趟列车的进站。
为海琳娜带来胜利的将军回归了。
随着列车进站，人们高声欢呼庆贺，曼底斯的名字在整座车站上空回响，在他踏出列车的那刻达到高潮。
火焰一般的头发是卡恩人最大的特征，但曼底斯的五官更有海琳娜人的深邃之感，墨蓝色的长披风跟在身后，让他在人群中极为亮眼。
他的身后跟着其它几位将军，这趟列车上都是军官级的人物，士兵们已经提前通过其它途径在不同时间段回到海琳娜，这是一场给民众的荣誉仪式，而非给予士兵们荣誉的仪式。
曼底斯的形象会作为亮眼的吉祥物充斥在至少一个月的报纸、杂志头条。
他和父亲兰巴蒂侯爵近乎并肩，两个人维持着微妙的距离，目光也绝无交集，他在人群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几个贵族圈的朋友，和一些曾经的部下也来到了现场，军学院得到了前排的特殊关照，两侧空气墙后的军学院学生中，有不少他认识的人，包括维金和他的同学。
曼底斯的目光在这一片年轻人中放慢，露出了一个更为轻松的微笑，他看见维金和安格站在一起，他们身上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穿得干净，精神也很好，两人都特意戴上了自己的勋章和荣誉。
曼底斯毫不避讳地与两人隔着空气墙打招呼问好，将这份面向民众的荣誉与他们分享，同时，他的本能让他感觉到安格身上少了些什么，与两个月前比起来，他的变化似乎远不止自己看到的这些。
他打算等觐见结束后和安格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然而他刚走没多久，就注意到一部分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官跑动了起来，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在人群中大叫安格的名字。
在他回头的间隙，他看见安格带着维金和另外几个军学院的学生跟着一群治安官离开了现场，他们离开的方向和曼底斯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遗憾的是曼底斯需要乘坐比慢速步行快不了多少的观赏马车，沿街以一场游行的形式进入白雪宫，跑步的安格他们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令人不安的预感很快被人群不停的欢呼声湮没，当曼底斯以微笑的神态乘坐马车到达中央广场时，他敏锐地注意到政教局门口的群众有一些异常，他们的站位比起其它民众更加稀疏，有些人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慌乱，那里发生了什么？
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他和其它将军们在治安局、政教局和皇家巫师组成的护卫队保护下进入了白雪宫。
客套，和他厌恶的面孔，只是如今的他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些社交，他在短短几个月之间的变化令人乍舌，其父兰巴蒂侯爵带着那副明艳的笑容和他站在完全相对的方向，只眼角余光时不时瞟向自己叛逆的儿子，目送他和海琳娜的“皇帝”进入会谈室。
一位脸庞圆润，衣着干净考究的贵族举着酒杯走上前来，两人边聊边走到了餐桌边。
“令公子也变得越来越健谈了啊。”
兰巴蒂侯爵带着唇边漂亮的小胡子轻笑了一声：“老虎崽子吃饱了，当然露出了温和的一面，那小子的事手笔应该已经传进海琳娜了吧？”
那位圆润的贵族也陪笑道：“是的，我们已经听说令公子的‘事迹’”。
他着重拖长了事迹一词。
战争结束之后的这段时间曼底斯可没闲着，终于找到机会，瞥见老去猎物喉管的曼底斯利用战争胜利的名头——不管实际如何，他确实应下了这个虚荣，也确实和乔斯林建立了某种联系，他疯狂地扩充着自己在军议会中的影响力，七人议长五人将军，两位议长和四位将军已经站在他的那边，得到权力的曼底斯开始了一次议会清洗，一场“火焰鸟的报复”。
先是几位军官在营地里的暴毙，紧接着在水深火热之中抓出了与海琳娜国内叛徒“通敌”的接头人和支持者，雷厉风行地将几位军官的死归咎在这些逃离派叛徒的身上，并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皇家，甚至牵扯到本家兰巴蒂侯爵身上。
圆润的贵族借着擦汗用手帕遮掩动作，低声对兰巴蒂侯爵说道：“曼底斯公子抓到叛徒的那天，那个叫格雷特的列车长已经在回海琳娜的路上了，这事是被安排好了的，甚至那列车出发的时候，首都的列车案都还没传到格奇亚。”
“这小子。”兰巴蒂侯爵有些被气笑了，他目光看向宴会角落的简迪勒兄妹，伊莎贝拉的两个孩子情绪都非常低落，站在母亲身边哪儿也不去。
“简迪勒家的行动是？”
“完全隐去了，他们没有参与对其它贵族的清算，背地里在向即将离开的地方军提供各种非军事力量支持，但也没有逃离的打算。”
兰巴蒂侯爵点点头：“明天派人慰问一下简迪勒小姐。”
“这是……”
兰巴蒂侯爵饮去半杯金黄的酒液，透过酒杯看向简迪勒兄妹轻声道：“和他们把关系搞好点。”
“那公子的事……”
兰巴蒂侯爵笑了笑，留下一句话迎向新走来的朋友。
“除非是乔斯林亲自来，不然他和简迪勒、柯索恩这些人比起来还差了太多水平。”
从陛下的会见室离开，曼底斯得到了一份大半熟悉的名单，这些名字早在他和柯索恩会面的第一天就从他手里拿到了，也成了他日后抓出“背叛者”时的依据，而随着他把自己家族的名字报上皇家，现在他手里这份名单，是一份权力的执行单，直到他带着这份资料重新回到宴会大厅，他才意识到这个自己好几年没来过的地方，已经少了很多人的身影。
他看见父亲带着一贯的笑容和一些贵族们聊天，很可惜，那些人不是这份名单上的目标。
他不禁开始思考，当他把这份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划去，这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大厅中还会剩下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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