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理财,如同理政,首在分明,次在务实。商税之弊,在于利益纠缠,在于官商勾结,在于权贵缙绅凭借特权,将本该由国课征收的财富,尽数纳入私囊。而某些清流名士,看似高蹈,其所维系的关系网络,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益勾连?若不能辨明虚实,分清轻重,贸然引入,非但于理清财政无益,反可能受其掣肘,甚至被其架空。”
他看向陈子龙与李嗣京,目光清澈而坚定:“故而,眼下东宫,宁要埋头核验账目的李嗣京,宁要奔走搜集数据的陈子龙,亦不需空谈道德、门生遍地的文坛宗主。我们需要的是能厘清‘三十税一’为何收不上来的实干之才,需要的是能摸清运河上每一处钞关实际情弊的细致功夫。”
这一番话,如同冷水泼面,让陈子龙心中那点因钱谦益而来的涟漪瞬间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醒的认知。殿下所求,非虚名,乃实绩。
“臣等受教!”两人心悦诚服,齐声应道。
“回到商税之问。”主角再次将目光投向《漕运舆图》,“其流失,无非几端:一曰权贵、官绅、乃至宗室,凭仗特权,名下产业、船队,公然逃税、漏税,税吏不敢问,钞关不敢查。二曰胥吏、税官层层盘剥,火耗、陋规,远甚正税,商民困苦,或转而行贿以求免检,或成本大增,利润微薄。三曰征收体系混乱,钞关重叠,政出多门,给与贪墨者可乘之机。四曰……”他顿了顿,“东南海疆,私下番贸者众,其利巨万,然皆不入朝廷账目。”
他每说一点,陈子龙与李嗣京便飞快记录,心中豁然开朗,又觉沉重无比。这已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吏治问题,是权力结构问题。
“此事,亦需从长计议,不可操切。”主角最终定下调子,“嗣京,你在户部,可先从近三年运河主要钞关的税入明细入手,比对货物通过量,看看差距究竟有多大。子龙,你留心搜集江南市镇、各地会馆的商贸情形,尤其是那些与朝中官员、地方显贵关联紧密的大商号。”
“臣等领命!”
烛火跃动,将三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与那幅描绘着帝国财富流动路线的舆图交织在一起。一场关于商税的深入剖析暂告段落,而一场更为艰难、触及根本的梳理,才刚刚开始。拒绝钱谦益,如同清理枝叶,是为了让主干能更专注地向下扎根,汲取那被层层掩盖的真实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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