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日,晨光熹微,郑婉清身着太子妃朝服,与朱慈烺一同前往乾清宫、坤宁宫行晨昏定省之礼。她步履从容,仪态端庄,但细看之下,朝服袖口用暗金线绣着的海浪纹,在晨光中隐约泛着特殊的光泽。
在坤宁宫正殿,郑婉清向周皇后献上一幅精心准备的闽绣《万里海疆图》。绣品展开时,满殿生辉。周皇后起初只是赞赏绣工精美,待细看时却微微怔住——那些看似随意的浪花纹路,竟暗藏着清晰的航迹,其中一条用银线勾勒的航线,分明是从月港直达长崎的最佳航道。
好精巧的绣工。周皇后指尖轻抚绣面,若有所指地说。
此时崇祯帝驾到,郑婉清连忙行礼。崇祯把玩着郑家进贡的南洋犀角杯,忽然问道:朕听闻你在闽南时,常随父兄出入军港?
郑婉清从容执礼:回父皇,妾年少时确常随家兄在月港观摩水师操练。犹记甲子年秋,曾见红毛夷炮船犯境...她娓娓道来,将荷兰战舰的舰炮射程、装填速度、船体结构等参数说得一清二楚,其详实程度竟远超兵部存档的文书。
待太子夫妇告退后,崇祯对周皇后叹道:此女所言水师建制,与慈烺月前所奏如出一辙。看来他们夫妇,早已在筹划海防大事。
周皇后轻抚着海疆图上的航迹,若有所思:臣妾看这媳妇,倒是个识大体的。
回到东宫,日常起居间渐渐显露出独特的海事痕迹:
用膳时,侍女呈上吕宋芒果。朱慈烺发现装果的木箱夹层暗藏玄机,轻轻撬开后,里面竟是一张新式舵机图纸,上面标注着改进后的转向装置,比现行水师所用灵敏三成。
游园时,郑婉清落下一方绢帕。朱慈烺拾起细看,发现帕上绣纹竟是简化版的铳规刻度,边缘还绣着一行小字:仰角三十,射程二百。
就连赏雪亭的炭盆里,也混着几块特殊的木炭。郑婉清看似随意地拨弄炭火,解释道:这是试制火药的木炭,松木与柳木按七三比例烧制,爆燃最是充分。
某夜子时,曹变蛟有紧急军务求见。他匆匆踏入东宫书房,却见太子妃正在灯下校正一具精致的佛朗机炮模型。模型机括卡滞,郑婉清取下发间银簪,轻巧地拨动内部机关:
卡榫需淬火三次,她一边调试一边解释,闽南匠人都懂这个诀窍。第一次淬火定形,第二次增加韧性,第三次提高硬度。
曹变蛟看得目瞪口呆,这份对火器构造的精通,就连许多老工匠都自愧不如。
月明星稀的夜晚,新婚夫妇在东宫暖阁对酌时的对话,更是让侍立的宫人瞠目结舌:
登莱水师缺炮手,可从郑家借调二十名熟手...
骑兵需配备三眼铳,妾这里有三幅改进图样,射速能快五成...
辽东马市能用日本银结算,比大明宝钞更受欢迎...
这些对话若是传出去,足以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但东宫上下早已被整治得铁桶一般,每个侍从都是精挑细选,口风极严。
无人知晓,每夜东宫暖阁的烛火,映照的从来不是风花雪月,而是铺满桌案的海陆布防图。郑婉清用她带来的特殊颜料,在图上标注出一个个关键节点:
用朱砂标记潜在的火炮阵地
用靛青勾勒最佳航行路线
用金粉点出需要重点布防的港口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还将三位侧妃的嫁妆资源完美整合进来:
成国公府陪嫁的骑兵,被部署在沿海要地,作为快速反应部队;
英国公府提供的火器,被改进后装备水师;
定国公府的医官,被安排到各个水师基地。
一夜,朱慈烺在处理公文时,发现郑婉清在奏折空白处用眉笔写着一行小字:月港商船可载红衣炮三门,遇敌可自保。
他抬头看向正在研究海图的妻子,忽然觉得这场政治联姻,或许是上天赐给大明最好的礼物。
郑婉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浅笑:殿下可是累了?妾新调了安神香,用的是南洋檀香,比寻常的安神效果更好。
她点燃香炉,袅袅青烟中,又铺开一张新的图纸:这是妾设想的新式战船,结合了福船的载重和西洋船的速度...
烛影摇曳,这对新婚夫妇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宛如最寻常的恩爱夫妻。唯有案上那些布满标注的军用地图,暗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同寻常。
宫墙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对东宫夜夜不熄的灯火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大明的海防战略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一支强大的水师,就在这红烛映照下,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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